是夜。
良工盯着闪动的烛火。
一个身穿玄色劲装,头戴黑色面具的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眼前,半跪俯首。
他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何事?”
“主人,那柳家小姐自从婢女回府后行为极其异常。”
“怎么个异常法?”
良工套着一层薄衫坐靠在长桌前,一手支着头闭眼假寐,一手搭在桌边,整个人慵懒又随意。
那人思索片刻,语气疑惑:“只是从厨房拿了一块案板,又从府里木匠手中夺了几把锉刀,此后便一直闭门不出,已有三日。”
“三日?”
桌前人缓缓坐直,带动着一旁的燃灯微微晃动。即使在黑纱的遮掩下,旁人也一眼能从露出的眉宇间看出良工此时的诧异。
“这富家千金竟能下如此苦心,倒是我没有料到。”
“那需要属下……”黑衣人用手指做了一个查探的暗号。
“不用。”
良工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丝毫没有温度。
他倒要看看这柳惜茗如何在一月之内赚够百两白银。
另一边。
倩因头顶木屑,双眼无神地看着圆桌前自家小姐和案板抗衡。
举手投足间的架势像是要将这剁鱼砍肉的木头雕成什么绝世之作。
掉落下来的碎木飞屑将柳惜茗围在中间。
衣服、鞋袜,甚至是她发顶上的金钗都沾上了不少黄白色的小木刺。
夜已入深,倩因实在是有些扛不住了。
“小姐,早些休息吧,您这几天都没怎么睡觉,身体怎么吃得消啊!”
许久未换姿势的柳惜茗终于变了一个动作,只是幅度不大。
仅仅是转头,撑着血丝遍布的双眼木讷地看了她一眼。
“倩因你先睡吧,不用陪我,马上就好了。”
“可是小姐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
若不是该死的系统生命值只能用良工的治疗恢复,她也不愿意大晚上放着香软的床榻不睡跑去做木匠。
想起他前几日那副睚眦必报的嘴脸,柳惜茗就怒火中烧,恨得牙痒痒。
一件破衣服就要坑她百两。
生气!
“咚!”
柳惜茗怒锤了一下桌子,停顿片刻后又拿起锉刀埋头继续开始雕刻。
不就是百两吗?
老娘分分钟搞到手!
直到丑时,灯火通明的房间才灭了灯。
柳惜茗心满意足地抱着木板,被浓重的睡意击倒在榻上。
第二日未时,小姐和丫鬟才东倒西歪地清醒过来。
简单吃了些饭菜,柳惜茗带着倩因出了柳府。
身上虽还是虚软无力,但周身被阳光充裕也是轻松得很。
路途过半,柳惜茗迎面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摇着扇子,几米外便和她对上了目光,深邃明亮的桃花眼微微瞪大,像是没有预料到与她的相遇。
若是柳惜茗在大学期间没有上过心理课的选修,或许还真会被这人的演技骗过。
“这么巧啊?”他施施然飘来,眉眼间换了一副罕见的笑模样。
“一点都不巧,监督就监督,装什么偶遇。”她毫不遮掩地白了他一眼。
“……”
良工对自己的伪装很纳闷,一路上沉默不语跟在两人后方。
三人在一间名为“云萃斋”的书坊前止步。
只见柳惜茗从倩因手里接过那块裹得严严实实的方形包裹,大步流星地推门而入。
进门两侧竖立着两人高的书柜,放眼望去,每一个角落都摆放着精致的线装书籍,内含不少孤本。
装饰典雅大气,处处透露着书香。
不愧是临朝最大的书坊!
柳惜茗兀自感叹期间,掌柜一路小跑着迎了出来,忙招呼几人去了茶厅。
京城谁人不知,惹这大小姐稍不顺心就免不了吃一顿鞭子。
路过抄书室时,柳惜茗停了下来,微微皱起的眉头吓得掌柜出了一身冷汗。
正打算解释些什么,这人又突然笑出了声。
掌柜:更吓人了!
倩因心里好奇,从缝隙间偷偷瞟了一眼。
这里面不过就是几个抄书先生在抄书,有什么好看的,小姐还这么高兴?
“你这书坊卖得最火的书是什么?”柳惜茗收回目光,询问出声。
“自先皇提出科举入仕后,当属孔孟典籍最为抢手,常常供不应求。”
话罢,掌柜忙转去一个书架前,取下两个抄本递到她面前。
“这是今日坊内仅剩。”
柳惜茗拿起两本《论语》,大致翻阅了几页。
里面的字迹不尽相同,像是几人轮流抄写,一些地方甚至还沾上了一些墨汁,粘连着语句都有些混乱。
做工实在算不得好。
“这一本卖多少文?”
“若是按文算的话,也不多,就五千。”掌柜眯着眼笑呵呵应答。
“多,多少?五千文!五两银子?”柳惜茗震惊出声。
之前学过的专业课程,有关于手抄本的价格,最贵也不过三千。
这里竟然卖到五两,几近普通家庭两月的收入。
果真是乱世之相。
店里不少买书的顾客纷纷转头看她,离得近的几个连忙抱着孩子躲开她几米远。
就怕她一时恼怒,甩起鞭子殃及池鱼。
几秒钟时间,偌大的书坊只剩他们几人立在中间。
【宿主表现暴戾,人设匹配度+3。】
“……”
见她似乎本性即将暴露。
良工看好戏似的轻笑出声,扇子扇得呼呼作响。
“五千文对你柳惜茗来说很贵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杏眼一转,狠狠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