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正是奉主君的命令,请夫人到书房一叙呢。”
“有你们这样请的?”秋金冷笑声,神色越发凛然。
轻轻拉下秋金,在她愕然的目光中,沈之窈轻轻摇了摇头,抬手将秋金鬓角落下的碎发别至耳后,柔声道:“带着咱们剩下的人,去庄子上找春翡她们。”
这些婆子出现的时候,她就隐约知晓陈玉君的想法,只是...秋金不能跟她送死。
秋金眼眶一红,想起前些日子,沈之窈先将春翡、冬芷她们打发道郊外的庄子,临行前,还塞给春翡一个紫木匣子,春翡当时只是低头垂泪,却未曾说些什么,跟冬芷一起,趁夜色悄悄出府...
那时,郡主就已经在为她们谋后路。
那郡主呢?
秋金眼中渐渐续满泪水,看向沈之窈,坚定摇摇头:“郡主,奴婢不走。奴婢能打,咱们一起走。”
沈之窈面色平静,指腹划过秋金面上滑落泪水,而后决然一推,轻声说道:“我跑不出京城的,你们留在这,只会让陈玉君拿你们威胁我。”
“秋金,你别拖我后腿。”
秋金浑身一震,心中大恸,咬牙定定与沈之窈对视片刻,转身往内院跑去:“郡主,等奴婢回来!”
见状,刘嬷嬷冷哼声,打量沈之窈几番,心中无不得意。
就算是曾经高高在上的郡主又如何?靠山倒台,父厌弟弃,夫君结怨颇深,还得罪了新帝,如今过得连她这个下人都不如。
“还是夫人明事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啊。”
沈之窈瞥她眼,没有答话,抬目看向阴沉的天色,像是要下雨,可别耽误秋金出城的路。
抬脚跟在刘嬷嬷一行人身后,往书房走去。
*
推开书房门扉,一碗晾得已经不冒热气的药,静静置于桌上,内室传来响动,陈玉君缓步而出。
“啪”得声,书房门合上,屋内瞬间昏暗几分。桌上青花缠枝的香炉青烟袅袅,黏腻的香味在封闭的房中,格外沉闷。
沈之窈垂目,静静等待陈玉君开口。
“去跪求新帝又如何?结果不还是一样?”
实在是不耐听他废话,她撇眼陈玉君,别开脸。
许是她这番举动,激怒了陈玉君,他猛地扯过椅子,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刺耳又尖锐。
陈玉君一屁股坐下,神色不明,语带嘲讽:“呵,就算是向来高傲的承安郡主,如今也有跌入尘埃的时候啊。”
这样的话,听多了委实没有新意,沈之窈垂目掩去眸中厌恶。
若非三年前陈玉君那场设计,毁她名节,外祖父又何须以军功做换,为她求得先帝宽宥?
明明不是她的错,明明什么都未发生,所有的罪责骂名却全由她来承担!
同如今的新帝退婚,将他得罪彻底,连将军府的陈情书都不曾看一眼。
而陈玉君一介白身,却做到从五品的京官。
何其不公。
他敢说背后未曾沾一点将军府的荣光?
当下,将军府出事,他倒是恨不得撇个干干净净。
如此小人行径,真是生厌。
见沈之窈未曾开口,陈玉君亦觉得无趣。
略顿下,冷淡道:“得罪新帝,竟不在家中好生待着,跑到府外抛头露面,上蹿下跳。如此...不守妇道,我也留不得你。”说到这,转头紧盯沈之窈:
“现在威武将军府全部是死刑,再无复起的可能,你也成罪臣的亲眷,念在我们多年夫妻情分上,与其让你被新帝报复,不如我给你个痛快。”
他期待能从沈之窈脸上看到一丝惶恐和害怕。
可没有。
她只是嘲弄一笑,看向他的眼神无不嘲讽,语气肯定:“你是怕我连累你,受到新帝迁怒,影响仕途吧?”
心思被戳破,陈玉君恼羞成怒,“蹭”地一声站起来,指着她说道:“从成亲起,你就一直是这幅样子,高高在上给谁看?出嫁从夫你懂不懂?这药你今天不喝也得喝!”
沈之窈神色越发冰冷,她从宫中出来,就料到陈玉君不会让她好过,现在外祖父没了,舅舅他们也都在死狱,她再不怕……
不期然,她手指蜷缩下,想起秋金在马车上落下的泪,不知秋金带着她们走掉了没?
紧绷的双肩垂下,生出几分气馁,亦不愿与陈玉生继续争吵,疲惫道:“我喝,不过你得应我件事,就当全了几年夫妻情分。”
陈玉君一怔,继而讽刺:“我们有什么夫妻情分?你可曾让我碰过你一下?”
她按按眉心,声音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成婚三载,我可曾求过你一件事?我喝,求你放过秋金她们。”
陈玉君沉默一瞬,声音冷硬:“你要是自己愿意,我自然是可以放过她们,但你.....”
话还没说完,沈之窈就端起毒药一饮而尽。
强烈的苦味充斥她整个口腔,她自小喜甜怕苦,从不爱喝药,现如今,面对这碗葬送她生命的药,也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
陈玉君眼尾渐渐染上几丝红:“你愿意为几个侍女求我,都不愿为自己的生求我?”往前迈几步,语带恶意:“你去求九皇子?你可曾知道,就是他把威武将军一家亲手送到死狱?”
她微怔,九皇子...杜憬卓。
脑海中无端闪过双微垂着眼睑、淡漠无波的凤眼。
那是她刚来京城,被京中贵女们捉弄丢脸,躲在角落中暗自落泪时。
杜憬卓就是这样看着她,递给她一方帕子。
那时她以为杜憬卓待她总归是不同的。
后来方知,有那样一双淡漠凤目的人,又怎会因未婚妻的身份,待人有所不同?
高坐明台的菩萨,怎会对深陷泥沼的庸人伸出手?
妄念罢了。
腹腔蔓延出来的疼痛,疼得沈之窈眼前一片发黑,耳边也是嗡鸣声阵阵。双手摸索想去找支撑的东西,却只摸到片空气,终于站立不住,瘫倒在地上。
这样的死相真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