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梦录入指纹,开门进屋。
她站在玄关处,开了灯,弯腰从鞋架上取了双浅紫的毛绒拖鞋,换上,拎着从外边买回来的夜宵走进客厅。
言青予不在港城的时候,陶梦很少回言家。
她现在大了,不太自在。
陶梦脱了外套挂在衣帽架上,拉开餐椅,坐下吃东西。
头顶泄出橘黄的暖光,映在陶梦那张没什么神色的脸上。
过了会,倒扣在桌边的手机振动。
陶梦停下,抽了张纸巾擦嘴,拿起手机接通视频来电。
“哥哥。”
她喊了一声。
画面是会议室,西装革履的男人梳着背头,优渥的骨相,望向她时眼睛很温柔,恰如他的名字。
言青予。
“回家了?”
“嗯,哥哥在忙吗?”
“忙过了,歌剧好看吗?”
陶梦怔了怔。
好看吗?她好像没太关注,眼里,脑海里反复出现那人的身影。
温柔脸桃花眼,将斯文与风流糅合。
“BB?”
陶梦回过神,“嗯?”
言青予盯着她的眼睛,似能望进她心里,浅笑问:“刚刚在想什么?”
“没什么。”她摇头。
“看来今晚的《金色沙漠》一般,你想看什么,哥哥派人把表演歌剧的人请到家里。”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看。陶梦扬起淡笑,“不用了。”
“有心事啊?”
陶梦摇头。
言青予用左手食指轻点屏幕里女孩的鼻梁,唇角浮一点笑,“什么时候开始对哥哥有所隐瞒了?”
男人左手尾指侧端纹了半只潦草的蝴蝶,翅膀沿着手背,看起来像藤蔓。
透着诡谲的美。
陶梦盯着言青予的手。
“BB?”
“嗯?”她心不在焉,抬额,露出空气刘海底下的眼睛,“哥哥。”
“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了。”
言青予没再揪着追问,轻轻一笑,衬得那双温柔眼更加深邃迷人。
他的指腹滑过女孩的唇,缓而慢,平添几分缱绻。
“等哥哥处理完国外的事就回来陪你,乖。”
视频结束后,陶梦看着冷掉的宵夜,天冷,油渍已经凝固,在橘黄暖光映衬下折出零星细碎的白光。
她盖上盖子,连着餐筷一并丢进垃圾桶。
陶梦洗漱完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毫无睡意,几分钟过去,她掀开被子下床,捞了件针织披肩搭着,赤脚走到画板前坐下。
脑海里不断出现两幅画面。
一幅是漫天雪地里那人斯文温柔的笑。
另一副则是……
陶梦垂眸,拿着油画棒构景。
凌晨三点半。
言青予轻轻拧门进屋,男人衬衣西裤,臂弯搭着一件铅灰西装,梳得一丝不苟的背头微微凌乱,似被港城风雪吹的,有落拓的俊美。
他走进卧室,壁灯极暗,陶梦已经睡着,而不远处立着一块画板,还没画完。
言青予走过去,垂眸。
半晌,他转身走到床边坐下,搁下西装,伸手替陶梦盖好被子。
陶梦觉得自己或许得了一种名为一见钟情听着很可笑的病,她总是不由自主想到那人。
那个不知姓名的男人。
坐在床头的言青予见她睡梦中蹙眉,试着抚平陶梦眉间的褶皱,贴着他指尖的女孩无意识信赖地蹭了蹭他的指腹。
言青予愣了片刻,无声浅笑。
陶梦后半夜好眠,没再梦到那抹温柔又风流的身影。
她醒来,嗅到一丝熟悉的、若有似无的木质松香,初始略沉闷,弥散后心旷神怡。
陶梦起床,光脚踩过铺在地上的绒毯,脚趾圆润透着粉白,单薄的脚背上有淡淡的青筋,蜿蜒至脆弱的脚踝。
她拉开窗帘,银装素裹撞进她的眼中。
冷、寂静、颓败。
陶梦拨了通言青予的电话。
几秒后,对方接了,她听见那边步履匆匆却沉稳的声音。
“BB?”
“哥哥,你回来过?”
“知道了?”
“嗯,怎么不叫我?”
“你好不容易睡踏实,就没叫了。”言青予歉意道:“BB,你房里有幅未画完的油棒画被风吹在地上,哥哥不小心踩了一脚,脏了,对不起啊。”
陶梦回头,看见那幅未画完的画正好端端的贴在画板上。
脏吗?看着不脏。
她微笑道:“没关系,那我待会扔了。”
两分钟后,那幅油棒画落进垃圾桶。
沾有褶皱的纸上,用昏沉晦暗的着墨勾勒出弥弥光景,寥寥几笔描摹出一个身形挺拔温润的男人轮廓。
*
扔了那幅未画完的油棒画,好像也就揭过那天的相逢。
港城很小,小到同圈子避不开来往。
可港城又很大,大到陶梦再也没有遇见他。
期末考试结束后,就要开始准备写毕业论文。
陶梦的生活很简单,除了写论文,就是外出拍短视频。
一月二十三日,天大雪,满地银霜。
陶梦围好围巾,遮住大半张脸,背着单反出门了。
她喜欢冬天,爱它银装素裹后的颓败,但她不喜欢呆在狭隘的小空间吹着憋闷的热空调,喘不过气,脑子像生锈一样钝住。
陶梦没有坐地铁和公交,刷了卡,搭了一辆露天巴士驶向港城的郊外。
她靠着椅背,洋洋洒洒的雪粒落到她的头上、肩上、眼睫上。
沿途的风景百看不腻,陶梦时不时举起单反拍几张或录几段小视频。
四十五分钟后,她抵达郊外的枫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