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所有人都退去,武宗帝轻咳了两声,最里面的人,才走出来。 方才的一切,霍临烨听得清楚,也看得明白。 武宗帝坐在位置上,自嘲一笑:“一个皇帝,被逼到这种地步。若是不除了他,你即便是做上储位,也会跟朕是一样的下场。临烨,你会把朕给你的皇位,让给你九皇叔吗?” 霍临烨垂下眼:“父皇是天子,皇位传给谁,谁便是皇帝,何来‘让’一说。” “可是这次的事情之后,几乎就要大权落到他手里,那你以后即便是做皇帝,也只是他手中的一个傀儡皇帝。你明白朕的意思吧?” 武宗帝心中有深深的怨气怒气。 更是恨不得时光倒流,让昨晚的事情都别发生。 霍临烨又如何能不明白。 “朕先前还想着,找个人做遮掩,好保护好你。只可惜,靖王是个蠢笨的,别说为朕办事,就算是他日做个守城之主,都是勉强。现在来看,为了大权不落到老九的手中,那就只能让你开始入手朝政,从旁处理政务了。” 霍临烨的神思一震。 如此一来,朝廷里的人,就都会知道,以后的储君,是他霍临烨。 “儿臣定不辱命!” 霍临烨重重跪下,狠狠叩首。 与此同时,霍慎之才出御书房门,眼底便迅速地暗淡下来。 段一看出了端倪,不着痕迹地去搀扶,低声开口:“主子,属下已经让下,让大夫过来,给您看看。这些日子,您实在是不能在劳碌了,那秘药,就要让属下去吃。” 云姒刚开始吃过白泽在南绛药材里面送来的药,胎儿稳固住了一时。 只是云姒的身体底子在楚王府那会儿就坏到根了,得他养护,若能安心待产一切还好,可时局不稳,她的身体更是撑不住双生胎,也稳不住长久。 九爷费心寻了大魏秘药,借自己身体过滤毒素,取融血的秘药药效制药。 云姒吃了一次,便如同在身体里形成了一种支撑。 后若随随便便停药,那便如同依赖上拐杖的瘸子被人瞬间让人抽去支撑,她可能顷刻间就会血崩。 孩子能不能保住,霍慎之已经不在乎了。 云姒这条命,他得让她留下来。 霍慎之侧眸,昨夜段一不要命试药,倒是让他从段一身上,看见了几分霍影对他才有的生死追随。 只是,这种事情,却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就能顶替的。 段一看出了自家主子的心意,忍不住红了眼:“主子,你当真不能再吃带毒的东西了,正常吃都会折损寿元,别说主子你连续吃了好几次,之前的伤还没有恢复,回来又遇到暗杀,身体早就吃不消了。你若就这样去了,六小姐就算是生下孩子,知道了你做的这一切,怕是会跟着你一起去的!”.. “而且!” 段一声音颤抖:“而且那些追随您的人怎么办?他们是把身家性命都交在主子身上的。主子若是这么去了,他们得多心寒多难过。” 九爷已经没了再开口的气力了。 毒素在他体内堆积得太多。 平日身体健泰还有的说。 如今…… 他的身子倚靠在段一身上,朝着宫门外走着,没叫任何人看出端倪。 刚行至皇城,便是看见了云姒的要登马车。 他也未曾过去,只远远地看着。 阳光灼眼,他眼里安安静静,像是一片死寂的湖面。 “云姒!” 身后,传来了声音。 引得云姒回头。 头上那支步摇微微一晃,鲜红的宝石,在阳光下,与她共同绽放光彩。 她第一眼,是看见了霍慎之。 霍临烨越过霍慎之,朝着云姒过去:“我尚且没有康复,你也要去营地,一路吧。” 他的声音朗朗,是周遭所有人都能听得见的。 云姒余光看向了远处的霍慎之,他背过身去,似乎是在跟出宫的某个大人说事。 霍临烨也回头看见了,冷冷一笑:“你到底是在期待什么,他如今对你,只是有一份责任而已。” 云姒拧眉看向了霍临烨,转身登上马车:“就算是一份责任,那也只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夫妻之间的事,容不得第三方插手来管。” 霍临烨懒得与她多言,只上了马车,坐在靠外侧:“我在父皇那边说了谎,如今要给他看看。到了外面我就下去,起程。” 远处,段一看了一眼马车走了,方才提醒:“主子,六小姐的马车走远了。” 霍慎之朝着那大人颔首,方才转身。 明亮的日光将他的身影拉长,他身后是巍峨殿宇,肃穆煌煌,飞檐卷翘,将他衬得多了些高处不胜寒的孤寂。 看着近在眼前的马车,强忍着的痛楚,在此刻有了压抑不住的迹象。 他身上的伤还未来得极好好处理,停顿了片刻,稳住身形,才未被翻江倒海的剧痛剥夺所剩无几的精力。 “主子,您撑住,现在这种时候,半点不好的端倪,都是给了武宗帝借题发挥的机会,您不能倒。” 段一额间渗出汗。 他昨夜吃了那种药,现在身上还疼。 却不知,同样吃了的主子,身上又有伤,熬了那么久,身体又是什么境地。 霍慎之的手撑住马车,后背玄色的衣袍已经能看得出些许湿润,正在慢慢晕染开来。 他抬眼往前面看了一眼,云姒的马车已经彻底看不见了。 登上马车,还未来得及开口交代,眼前便是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