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句“不知道”便扭过头没再看她。
江归川也没再说话，她看着山下的人，想起外公说的话，外公说，有故人的土地，才叫故土。她想，那杜叔叔他们的故乡从此以后就在西南边了。
“陆城，你要跟我去寺里看看吗，我外公在那里有一颗又大又漂亮的树，还可以许愿哦。”
陆城盯着江归川的脸，眼珠溜溜地转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后，他慢慢地点了点头，小声地说了句“好”。
直到山下的人群消失在了雾霭中再也看不见时，江归川便带着陆城继续往山顶走。
越往山上走空气里就开始有了香火的味道。这个时间太阳也慢慢出来了，暖去了一些笼罩着城市上空的薄雾。
“到了到了。”江归川转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气喘吁吁的陆城。
“这山也，太高了。”陆城上气不接下气地搭话。
江归川笑了笑：“你多来两次就习惯了。”陆城撑着腰，抬头看向眼前长阶尽头的寺院，大门的牌匾上写着白衣寺。
今天是农历十五，所以一大早就已经有三三两两的香客到了寺院了，江归川走到大门口，探身进门口卖香火的铺子，她手扶着玻璃橱柜往里张望着，“刘阿姨！你知道我外公在哪里吗？”
一个女人端着饭碗从铺里走到橱柜前，她往嘴里扒了一口稀饭说：“哎哟归川来了呀，你外公去灵树那边了，刚过去没多久。”
江归川跟人说话的时候，陆城已经走进了寺院里，他打量着这个旧旧的寺院。
一进去便是四方的布局。最中间是一个长方形的香火台，香和烛被恭恭敬敬地立在香火之中，燃烧的烟雾氤氲起来往天上散去。
院子最左边只有围栏围住，围栏外便是陡峭的山坡，站在围栏边就能看到山脚下的城。
而其他几面几乎都是台阶，台阶尽头便是神佛的供堂，泥身塑像端坐高台。
诵经的声音传来，陆城转头便看到大殿里打坐诵经的师父们，还有一只小狗在殿里跑来跑去。
“啊好的，谢谢刘阿姨。”陆城正盯着小狗看的时候，江归川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旁，“走吧，我们得走到大树那里去，我外公在那里。”陆城点点头，眼神从小狗身上收回来“好。”
他们穿过寺院背后的古廊，走出来又是一段山路，只不过这段路上再没有树，只有漫山的绿草。
这里几乎是山上最高的地方了，这条路的两侧都是往下蔓延的山坡，只有中间一条宽敞的草坪路还在往前延伸。
“你看，就在那里”陆城看向路的尽头，一棵大树伫立在最高的地方，大树脚下烛火盈盈，一个人站在烛火前摆弄着什么。
“外公！”江归川朝大树的方向使劲挥手，“走吧，我们过去。”
余大全抬头看着一前一后向自己跑来的两个孩子，轻轻笑了。
“外公，这是陆城，他今天跟我一起上山来玩的。”她又转头给陆城说：“陆城，这是我外公。”
“外公好。”
“你叫什么外公，这是我外公，你该叫爷爷。”
陆城涨红了脸，捏着自己的衣角又说了句“爷爷好”，余大全摸了摸陆城的头说“没关系你想怎么叫都可以。”陆城松开了自己紧握着衣角的手，抬头看着余大全，点了点头。
余大全挥了挥手里捏着的一根红烛“你们要不要点蜡烛啊，这可是今天的第一根哦。”
“要！”江归川开心的往余大全身前扑，余大全笑着把一根红烛递给了江归川，她接过红烛，扭头却递给陆城：“给你，你第一次来，你来点。”
陆城接过那根红烛，眼前的江归川笑嘻嘻地看着他。余大全划燃手里的火柴，点燃陆城手里那根红烛的烛芯。
江归川扯了扯陆城的衣袖说，“你把蜡烛插到树下的烛台上就好。”
他乖巧的点点头“好。”
山上时不时地吹着风，陆城两只手小心地抓着手里的红烛，生怕动作大了让红烛熄灭了。
他走到大树下，那里摆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烛台，烛台有几层钢架，每层上面都是整齐的一排小孔，刚好可以把红烛稳当地放进去。
此时烛台上还燃烧着昨天未燃尽的红烛，烛蜡顺着烛台架流下，滴落在烛台的最后一层。
陆城踮起脚，小心翼翼地把红烛放进了烛台中间一层。
又有风吹过，陆城听见头顶有叮铃铃的声音，他抬头看，大树上挂满的红绳跟着枝叶一起飞舞着，有一些红绳的尾巴上系着小铃铛，被风一吹，就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树影晃动，陆城抬头看着，透过树叶的缝隙还能看到淡蓝的天空。
“陆城，快许愿呀。”
“啊？”
“快，大树都会帮你实现的。”
“就像这样。”
江归川站在陆城身旁，合掌抵着自己的下巴，闭上了眼睛。陆城学着她的样子，站在树下烛台前，闭上双眼。
江归川悄悄睁开一只眼睛，斜睨着身旁的男孩，她心想，不知道许了什么愿望呢。
山顶的风还在吹，耳边叮铃叮铃，燃烧的红烛扑烁着小孩未满的心愿。
叮铃叮铃——
叮铃叮铃——
后来啊，香火日复一日的点燃，花年复一年的盛开，转眼间，曾经的小孩就别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