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刻薄而探究地盯着黎桓冷漠的脸,嘲讽:“她们俩确实也像,是吧,黎桓,黎大公子,你们这些男人,就喜欢又穷又平的?”
黎桓淡淡地说:“她们不一样,没必要比。”
黎桓是个他们这儿最清闲的人,没继承家产的念头,也没有创业的狠劲,开着个赔本的饭店,一只猫,几盆草,似乎就能一辈子这么下去。
家族里的争斗脏得很,黎桓不喜欢,所以他签了个协议,作为最被父辈看重的长子让出了继承权,一个未来的金融精英亲手断了自己的羽翼,不踏入金融行业一步,自家风投公司市值多少亿从此和他无关。
多狠。
是该喜欢狠女人。
“没必要个屁,妈的直接说喜欢陈娇娇会死啊,那不然你还穿着呢,有他妈这么喜欢吗!”金茗忽然指向黎桓腰上系着的非常违和的那条嫩黄色小鸡围裙,厉声斥了一句。
那围裙他还留着。
十几块钱的地摊货。
廉价。
土。
陈娇娇的东西,脏,他那么有洁癖的人,却留着,还保存得那么好,那么干净。
金茗在黎桓平静的眼神中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却又忍不住还是气笑了:“真的,黎桓,我还真他妈庆幸陈娇娇死了,要让她活着吹点枕边风,你是不是能为了她背叛我们所有人啊?”
她净挑着最伤人的话,恶毒地说:“听到了没,黎桓,我真庆幸你喜欢的人死了啊。”
黎桓看了她一眼,那眼里没有她。
他们这帮子算是发小,也算是狐朋狗友,说是世家交好,不过是一个圈子里的公子哥大小姐凑团,大家都不是什么干净背景出身,不管是暴发户还是祖上的行当,钱来的不清白,父母不相爱,没正常童年,性格怪异,内心畸形。
他们心疼彼此吗?
不,他们连自己都不心疼。
所以并非是惺惺相惜才如此紧密地联系,他们都不是正常人,自然不是为了情感,而是为了利益。
他们有一个需要共同守护的秘密,这是他们的核心。
一个罪恶的、血腥的秘密,这个秘密,让他们互相监视,互相袒护,无人可逃,秘密像是垃圾,被丢在他们这个垃圾桶里,在他们的肚子里,在黑暗中腐烂。
无论是多么腐臭,他们都会紧紧地缠着彼此,即使让黑色的汁水渗到血液里去,也要掩盖住那会吸引来老鼠和野猫的腥臭味。
直到那个时刻。
像是幼时玩的老狼老狼几点钟的游戏,他们会用力拽紧彼此的手,紧紧注视着怪物,直到那个时刻降临。
黎桓不会松开金茗的手,哪怕她再出言不逊,他淡淡地应了声:“嗯,我知道了。”
金茗从来都不能让黎桓动怒,从小到大,十几年,从不能。
“妈的。”
金茗憋了很久,再骂了一句:“妈的。”
黎桓抬头望了眼天空,那云薄却密,一层一层,不知何时吹来的云,不是积雨云,却挡住了天光。
金茗听到他说:“你不用担心。”
金茗倏忽咬紧了牙齿,低下了头去,她没有红了眼圈,也没有心头酸涩,这句话实在是,沉甸甸的,令她不悦。
就好像回到那个时候,滂沱大雨,汽油的气味弥漫,雨声压不住慌乱的心跳声,他笔直地站在泥泞斑驳的废车旁,对她说“你不用担心”。
他看起来无事一身轻,可谁又干净。
他凭什么就不担心。
————
被啃了。
像只狗一样。学长真的像只狗一样。领地意识、占有欲都很强。
灯亮了。
边伯贤开的。
学长在做什么呢,单纯的发泄情绪吗?简欢怔怔地抬手去摸咬痕,其实是能摸到凹痕的,牙口很好,印子很齐整,但只摸了一下就被边伯贤捉住了手。
她的手很冷。
她体寒,心寒,血液流的也慢。
“你喜欢我。”在那胶着的对视中,他缓缓地说,“欢欢,你得喜欢我。”
灯光暖橘色,可影子还是黑的。
简欢就那么平静而温柔地看着边伯贤,她这个女孩子平时总是很温柔的,装出包容而无奈的神情,嘴角抿着带一分平淡,眉目都微微扬起却是三分灿烂,于是看起来便真诚地温柔了。
人人都知道人真笑时,眉目都会笑,所以简欢假笑时也是眉目弯弯,其实很好装,如果对镜子练上几百遍,那演技,起码用于生活中够了。
“学长,”她轻声说,“我喜欢你是不够的。”
她没有挣开边伯贤的手,带着他修长的手一起,反复地摩挲着自己锁骨上的牙印,指腹蹭过那片皮肤,指腹感到暖意,脖颈却是受了冷。
她掀起眼皮,平静地问边伯贤:“你为什么喜欢我?”
有些人的人生成了小说,是金榜畅销,人人阅之,有些人的人生即使成了小说,也是冷门偏僻,无人问津。
边伯贤是前者,简欢是后者。
父亲扮演着一个一事无成的赌徒角色,在她的人生已经消失数年,亏空了她的家。
母亲抱怨父亲毁去了她的人生,终日喋喋不休。
她的祖父祖母因为她是个女孩,对她置之不理、视若无物,上一次联系大约是一年前或两年前。
叔叔舅舅都不是什么好人,有好色的,有赌博的,很奇怪,小时候笑眯眯地抱着她、给过她红包的人,却偷走了她家的一切。
她没有爱。
她想要很多很多爱,哪怕被爱毁掉。
她的童年到青春,是解析自己的朋友是怎么背着她交了新的朋友,是察觉自己喜欢的男生怎么喜欢其他女生,是从小调解父母因为金钱而争吵,是在痛苦时还得笑着安慰自己的母亲,是自卑时还要夸赞他人的优秀。
是发现自己善良就会被人利用,虚伪反而得到赞扬,在这种种矛盾中,她站在了一个危险的平衡点上。
她不相信这些向她倾倒情绪垃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