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平和地笑了一下。
真是令人感慨。边伯贤捏紧了手里的乐谱,他想,小白兔切开了的颜色和陈娇娇越来越不像了。但他的血液又违背他的理智,兴奋地沸腾起来。
从骨子里他就热爱生命垂危的惊险,而柔弱的生物屡屡爆发出的凶恶,更让他呼吸难以抑制地错乱。
好笑的是,他要被喜爱的兔子吮吸骨肉,要被憎恨,这样才能体验所谓的痛苦。草食动物开始吃肉,现实荒唐,秩序错乱,规则混沌,而这一切又在他的控制下。
是的,这样就太好了。
作曲的人有谁不疯狂呢?
千倍百倍地刺激自己的情绪,因而才能保证其中百分之一的情绪传达给听众时还足够鲜明。边伯贤一直都这么创作。而能让他安全地情绪起伏的人又太少了。
“作曲家在创作一个作品时是全力以赴的。他轮番地经历了相信、怀疑、热心、绝望、欣喜和痛苦。”
——比才
“我太喜欢你了。欢欢。”他贪婪地伸手环住了简欢的脖颈,柔软炙热的嘴唇印在微微泛凉的眼皮上,就像是犬类在舔舐同类的皮毛。这不是猎物,也不是他的同类,是他的缪斯。
简欢没有挣扎,没有应答。
最亲密的拥抱时刻,她能听到对方规律的心跳声。比起亲吻,拥抱是将心脏贴近的更坦诚的姿势。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跳声在对方听起来如何,会不会过于平静?会不会令他失望?
情侣是不是都这样拥抱?简欢不知道,只好伸出手回抱,她的手搭在了柔韧的背肌上,感到了男性的温度,那是她一见钟情的部位,如今依然让她心猿意马。他的气味很好闻,干净又清冽,但呼吸却黏腻而灼热,烫得她的耳朵发红。
生理上,她喜欢边伯贤。
她总是会幻想某一天自己就这样死亡在某个随机的地点,其实在某个人的怀里也很不错,这也许是舍友总说的人生最辉煌的时刻。
言情小说不总这么设定吗,死在一个英俊、富有、疯狂的“爱人”怀里,旁人提起她时也会有艳羡。
“虽然她死了,但她拥有了爱情。”
可她又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胸腔里心脏收缩的声音。
本能在告诉她。
不。
——
“欢欢你太厉害了,你说的话好棒啊,女孩子就应该帮助女孩子!”
“对啊,我们欢欢就是配得上边伯贤学长!”
“谁说不配!那些雌竞女的话别听!”
回到寝室,舍友热烈地赞叹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如同欢迎征战归来的战士一般,她们就差手捧一束鲜花并献上亲吻了。
“啊。”简欢怔愣一瞬。
阶梯教室里发生的事这么快就被传到论坛了?学生会成员们难看的脸色还尤在眼前。
舍友们曾经说的话也浮上脑海。
“哎呀,我们也不是说你不好,但你和边伯贤学长也太扯了,我们都有自知之明对吧?”
现在,自知之明变成了谁说不配。
简欢看向她们的电脑屏幕——视频暂停,正是最近被吐槽为“雌竞”“贬低女性”的古装言情剧。
到底什么是真心的?
她扫过舍友们最大幅度扬起的嘴角,又扫过女主说“他是我的命”的台词画面。什么是真的?
皮肤上微笑的纹路犹如旋涡。
简欢也缓慢而迟钝地随着那些旋涡绽开笑容,机械地给出不会让舍友冷场的反应:“谢谢你们,哎呀,别取笑我啦。”
她试图伪装成曾经毫无攻击性的模样,却发现再也回不去了。
舍友们的眼神有些怪异。她们不再轻而易举地被欺骗,因为简欢已经是“边伯贤女友”,过度的自谦何尝不是另一种傲慢?
要不是边伯贤。
她们微笑着。过度的嫉妒、不甘和愤懑溢出了自我控制的缸,让她们的眼神异常地微微闪了闪。
谁都可以,为什么是她们一直贬低的简欢?这个处处不如自己,总是迎合着自己,在自卑时能让她们找回信心的垫脚石。
倏忽间,她们踩空了。
幸福不是不可以,我的朋友,但请不要过度幸福。
“新闻社还要来采访你,”欢笑的声音还在继续,“我们家欢欢真是出息了,要为我们女孩子正名啊!”
谁把手机屏幕递到简欢眼前。
页面是校园BBS首页。
分明是非常过激的言语,简欢都觉得自己挺猖狂的,论坛上是一片叫好。
#友人透露!边伯贤女友以怀孕要挟# #有图!边伯贤女友在灵庙求恋情签# #实锤!边伯贤女友是江西人会用蛊#这样的词条都消失了。
管理员好像突然记起了职责,开始管理不当舆论。
#女权崛起每个普通女孩都值得一个边伯贤#
#简欢配得上边伯贤的理由#
#最清醒的发言 边伯贤告白现场#
这样的词条被加精,冲上了榜首。
可简欢其实不太明白,她们真的知道配得上边伯贤意味着什么吗?手指又止不住地痉挛了,她抚上眉间凸起的肉痕。
配不上也没关系。
那样黑的街巷,那样紧的绷带,那样昂贵的医院,阳台渗过血一般的残晖。她们不知道在欢呼歌颂的是他人的伤疤。
为什么没有人问问她愿不愿意?
也是,她从始至终,都只是众人用来实现美好爱情幻想的替身而已。
需要她丑陋时,她是丑恶的倒贴女;需要她光辉时,她是勇敢的先行者。无论是被抨击,还是被拥护,从没有人在乎过她的感受。
简欢在这一刻,明白自己作为“边伯贤女友”,确切地失去了作为独立个体的权利。
从现在起,她站在大街上裸/舞,都将是新潮的行为艺术。
简欢听见了很奇怪的声音。
从她的心脏那块,有生锈了的金属松动的粗糙声响,就像那口钟一样,她的铛摇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