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的三君庙里堆满了人。福禄寿三君躲在供像里,如坐针毡。
忽然,嘈杂的人群中有个库生大嚷道:“烧了这破庙。”
霎时,鸦雀无声。不一会儿,其他人便纷纷附和。有人竟拾来木柴,还有人取了火种。
眼瞅着湛蓝的洛安即将蒙上一层灰雾。
“住手!”
镶金嵌玉的马车驶过长街,一个响蹄,车轮横在庙宇门前。
驾马的小厮呵斥库生们住手,又转身去搀扶车上的贵人。掀开车帘子,映入眼的是,一个束发嵌宝紫金冠的少年。
他一身亮金直襟长袍,乍眼得很。他正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三根长竹立香出神。就连隔着金抹额,也能看出他的齐眉扭在了一处。他脚掌一踏在大理石上,便大步流星地走向了供奉神像的大殿。
小厮识趣地把库生们拦在殿外,从长袖中摸出一张地契。平铺着展给众人,神气十足地说道:“都看好了,三君庙以后归卫大府了,谁要是再来胡闹,就把谁丢进大牢。”
“卫大府既是大府,自然权重望崇,尔等岂能相提并论。”
“我看啊,库生院倒不如也被卫大府买了去。”
“休得胡言,库生院乃陛下御赐,裴相所建,可是天下之物。且不说卫大府外远朝堂,你就是乱说也不怕闪着舌头。”
“我看啊有卫小公子在,还什么外远朝堂啊,说不定库生院都姓卫了。”
“大家稍安勿躁。小生有一言。”儒生景初安抚道。
景初平日里便以“儒雅公正”闻名,库生们见他开了口,顿时平心静气。
他继续说道:“若是只凭香火旺盛、信神拜佛之理,小生以为库生院倒了也罢。卫小公子手握万金、美名在外,若当真是凭了真才实学夺了头状,我等也无怨言。只是不知,卫小公子可否愿意让我等问上一问?”
小厮闻言脸色煞白,把地契团成一团,塞进宽肥的黑袖里,急躁地说道:“我家少爷虔诚进香,岂可烦扰!”
“既然如此,吾等便在此处等候卫小公子出来。”说完,景初便温吞地移步到院中,一副悠哉模样。
旁人见他此状,一时间懵了,支支吾吾的,也想不出其他法子,索性追随景儒生退到了院中。
等吧。
日头显然烈了许,着实叫人喘不上气来。
“你自个等吧。我可没你这闲情雅致。”
“他卫翎一天库生院也没上过的公子哥,你能问出什么名堂?”
“何为五声断狱,他知道吗?”
一魁梧壮汉拨开人群,声如洪钟、滔滔不绝。
只见他前脚蹬开殿门,后脚就耷拉脸出来了,库生们见此也就作罢,默契地散了。
顿时,三君庙诺大的院中独独留下一人,还是姓景的那位儒生。
儒生额头的汗珠划过他白净的面庞落到地上,他也不知道找处阴凉地躲着,就只是直勾勾的望着前方禁闭的殿门。
此时,殿内飘着熏香。“神仙祖宗,卫翎自知愚钝,中状乃是仙家庇佑,今表妹蓁儿已成不治之症,还望祖宗亦能佑她渡过此劫。”金袍子少年跪的笔直,说着说着,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福绿寿三君隔着供像,窃窃私语。
南极仙翁慈眉善目地摇摇头,叹道:“你劫数在即,还是保佑保佑自己吧 ”
福君一听这话便不乐意了。“我瞧着这小儿有福,他日若临大难,我许他二成灵力。”
禄君嬉笑道:“我看你是舍不得这上好的熏香。”
“难道阿禄就舍得,若不是念着他的好,怎得佑了他当状元郎!”
“也是,倒也不是。”
“此话怎讲?”
“前些日子他来拜神时,我才晓得他前世可是郡王,这小小仕官,有何做不得。”
“我说老二啊,你看看他那怯懦的样子还郡王呢,金山堆大的娃,还动不动就哭个没完,没个清净。”
“就是说哪怕帝王魂只要过了转生门,也不过泛泛之辈。大哥以为呢?”
“凡境帝王又如何,不得飞升,不历六劫,不过尔尔。”
“六劫?就我们三才不过历了正道、生死、灭元、雷霆这四劫。就是亓爻天帝也才历了五劫。”
“别忘了叱幽一战,这忘情劫,万万修不得。”
“老君老矣,哪来的情可忘,要劝也是劝三御帝君,眼下就他了。何况要不是吾等年迈,还得尊称他一声殿下呢。”
“不是还有普陀佛君呢吗?”
“佛君可是与那妙神一同服了斩情丹,已断修为。”
“可惜了佛寺香火愈旺。”
“我看你就是惦记佛寺的龙涎香。”
“嘿嘿。”
“话说天帝的第六劫是不是快了?”
“是亓爻天帝的第六劫来的快还是三御帝君的忘情劫来的快,还不好说呢。不过咱们的悠闲日子是快到头了。”
“莫讲莫讲。”
香炉中的竹立香烬灭成灰,熏香的气味愈发淡了,凝集而成的阳灵冲进三君神魄之中,刚还埋怨不休的老家伙们整整齐齐地吐着仙气,那叫一个舒服啊!
受人信奉,被人敬仰,没什么不好。
正享受着,一阵朦胧紫气袭来,遥听天帝语。
“三卿听令,月下神君迷途人间,命尔等去寻神君转世。”
听罢,三君一溜烟地飞走了。
卫翎跪地久,双腿发麻脚发软,大叫小厮前来帮忙。
小厮轻掩殿门,瞥见角落一弟子手持拂尘抵着半月桌掸尘,瞅着眼生的很,觉着此地可不宜久留,连忙说道:“少爷,景儒生还在殿外候着你呢,你快出去看看吧。”
卫翎一边动作缓慢地起身,一边大声问道:“景兄弟,有何指教?”
快被晒晕的景初,一听里面可算要出来人了,顿时目光炯炯。
“殿试末题:凡是均田人户,不论授田多寡,均按丁添纳赋税。如今大明人丁兴旺,公家已是无地可分,百姓哀苦。卫小公子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