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道路的两边尽是伸长着脖子围观的百姓。
这豪绅倒是不一般呐……
赵挽缨收了目光,望向前方,她倒要看看这娶亲的是何等的货色。
她顺着缝隙望去,只见那花轿的正前方却不是骑着高头大马迎亲的新郎,而是个抱着公鸡的小厮。
赵挽缨怒极生笑,她猛的放下掀起的帘子,衣袖下双拳紧握。
好啊,难怪那对父女不愿意,合着是阴婚。
出其的愤怒反倒让赵挽缨冷静下来。
嫁是不可能嫁的,可怎么逃才是问题。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对方人多势众,而她又孤身一人。况且若闹出太大动静,引来追杀,那她的处境恐怕更是糟糕。
想着,花轿外,忽然鼓声大噪,扰得赵挽缨心情愈发烦躁。
这该死的声音莫不能停下!
突的,像是灵验了般,周遭大静,喧天的锣鼓声仿佛被刹那吞噬。轿子亦不再摇晃,被稳稳的停放在地。
她只听有男声响起,声音傲慢而懒散。
“此是何人嫁娶?”
闻言,赵挽缨再一次掀起帘角,她顺着缝隙瞥去,只见迎亲的队伍被一对人马拦住,那枣红马上为首的男人有着一张游戏人间的皮相,挑眉的模样更显得放浪形骸。
偏偏这样的人身着一袭黑纹赤红官袍。
二品特使。
难怪敢当街拦下迎亲的队伍。
忽的,赵挽缨的视线被突然上前的嬷嬷挡住,只听见她圆滑的声音:“回大人,是宁家老爷的儿子,娶的是紫衣巷黄义黄大夫的女儿黄玉英。”
因着视线被挡,赵挽缨索性放下掀起的帘角。
她的玉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轿沿,心里则细细的盘算起来。
监巡这一带的二品特使本是公孙家的次子,但前些日子因被那新上任的宰相宋璟弹劾而下了马,想必眼前这位定是新上任的。
那必然是宋璟麾下之人。
宋璟……
金榜题名,连中三元的寒门状元郎,她敬他之才,可他却是皇帝那厢的人。
想着,赵挽缨皱了皱眉,而轿外又响起了那二品特史玩味的声音。
“既然如此,为何不见宁老爷的儿子,今日的新郎?”
嬷嬷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她似是没想到这人竟敢当街为难。
一时间,周遭无人应答,寂静得怪诞。
也正是在此时,赵挽缨放下盖头,掀了轿帘,推开挡在面前的嬷嬷、小厮,朝着那二品特使的方向直直地跪了下去。
她的声音朗然,若玉珠滚落,掷地有声。
“大人,民女有冤情。”
宁家此番娶妻声势浩荡,这街市上本就聚了各色的闲杂人,这下全都踮着脚尖,昂着头,纷纷张望。他们小声的议论着,嗡嗡的声音恰似一群觅食的苍蝇。
“有何冤情?”
盖头遮挡了赵挽缨的视线,她看不见那位新任特使,却听见了他下马的声音。
良久,一双黑靴出现在她的眼前。
“宁家父子勾结太守,强取民女以配阴婚……”赵挽缨回道,但她还未说完便被一旁的嬷嬷生生外后拽去。
“大人莫听此女之言,这是诬陷……”
嬷嬷的手劲极大,赵挽缨被拽得生疼,左肩的伤开始隐隐泛痛,她刚想挣脱,却忽的身上一轻。
只听先是砰的一声,继而传来那嬷嬷一声更胜一声的哀嚎。
这新上任的二品特使竟然一脚将人踹飞了出去!
似是无事发生,男人不紧不慢道:“继续说。”
闻言,赵挽缨继续道:“民女还要状告宁家私铸恶钱,抢占农田。”
话音尚未落下,周遭人声俱静,原本窃窃私语的人们气也不敢一喘,纷乱议论声宛如石沉大海,消失得彻底。
盖头下,赵挽缨不慌不乱,她微微勾唇,心里知道自己赌对了,这宁家果然就是个恶贯满盈的地方豪绅。
果然,这普天之下,哪个豪绅不私铸恶钱、抢占农田。
适而,一声轻笑传来。
“好一个强取民女,私铸恶钱。这芙州宁家,可曾把王法放在眼里?”男人说着拔高了声调,语气中的漫不经心被冷厉取代,“我萧隐之既为十六州郡二品特使,奉陛下之命禁绝私铸恶钱,今遇此事万不会袖手旁观。”
萧隐之说着,抽剑随手斩了那那小厮手中的公鸡。
刹那,血染银剑。
萧隐之没有将剑收入剑鞘,而是剑锋直指宁府的方向。
“来人,去宁府抓人。”
人群随着这声令下沸腾起来。
可所有的喧嚣都与赵挽缨无关,她轻念着那个名字。
萧隐之……
竟然是他!
一个流民出生,曾在京都抢劫谢家嫡女谢南艺的死刑犯,今日却成了皇帝亲自委任的二品特使。
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况这新上任的二品特使是个不可一世的强盗,一个与世家有着大仇的强盗。
可赵挽缨转念一想。
这谢南艺不是宋璟的未婚妻么?宋璟怎么会任他做这二品特使?
赵挽缨理着其中的利害关系之时,萧隐之已要离开。
黑靴转了个方向,渐走渐远,却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姑娘起来吧,本官自会帮你伸张正义。”他那向来恣意放纵的声音此刻意外的正经严肃,其中似乎带着一丝飘渺的深沉。
赵挽缨一怔,却没有动。
萧隐之见她执意跪着也不强求,自己翻身上马带着手下之人向宁家赶去。
赵挽缨的话不过是个导火索,一个恰巧撞到他剑口上的引子,那宁家才是他的醉翁之意。
坎坷不平的青石板街上,一袭火红嫁衣的女子直挺挺地跪着,直至马蹄声渐远,人群散去。
她揉了揉跪得发麻的膝盖,支楞着起身。
无人所见,盖头之下,那双泛着肃杀冷意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