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她的身后,扶霖与紫衣男子摇摇对视,他只见那双灰蒙蒙的双目呆滞至极,但在男人温润的笑下似染着光。
明明看不见,但他却冲着他的方向一笑。
温和的。
可扶霖却觉得挑衅。
怎么会这样,他到底是什么人……
扶霖心中微微懊恼着,直到他被赵挽缨带着躲进了乌漆嘛黑的巷子才回过神来。
清冷的月光披在她的身上,她看着他目光狠绝,让他蓦地如坠冰窖。
“讹我?骗我?算计我?”赵挽缨的语气中含着危险。
“没有。”扶霖苦笑着解释道,他的眉眼中笼着雾气,“龟骨确实是很早之前便丢了,我也确实是想借你之手拿回龟骨,可这是无奈之举。我也只是算到龟骨在这观月博坊,取龟骨的过程万分坎坷,但这一切我都不知情……”
扶霖似乎慌了神,眼尾泛红:“而且我没有恶意,拿到龟骨我才能更好地帮你,我应允的事我会做到,我下山就是为了……”
赵挽缨没有让扶霖把话说完,她皱着眉,接着他的话道:“为了帮我称帝?因为这是命吗,你算出的天定的命?”
扶霖一噎,他未开口便听见赵挽缨说:
“但真的命定如此吗?你也相信观月博坊所说的气运吗?这世间,到底是所谓的命决定了人的一生,还是人在一生中决定他的命?”
赵挽缨的一连串问题让扶霖有些喘不过气来,那双明如星辰的眼睛中云遮雾障,第一次迷茫而不知所措。
而赵挽缨却继续道:“刚刚在那观月博坊的两场赌局上,是你算出了结果决定了我暗箱操作的结果,还是我暗箱操的结果成就了你算的结果?你说这到底何是因,何是果?”
那一楼赌局中,骰子本就带有磁性,她拂去了其中的磁石,导致骰子不再相斥而是相吸,所以有了三个骰子朵叠而成的一;而那二楼的赌局中,赌桌有磁性,她在开骰盅时用那一楼的磁石将骰子吸成了三个六。
所以一楼赌小赢,二楼博大胜。
沉寂之中,扶霖扯了扯唇,他似乎想说什么,但话未说出,便有刀剑闪来。
赵挽缨眼疾手快地拉过扶霖。
这一拉使扶霖躲开了致命一击,却使赵挽缨自己暴露在了刀剑之下。
锋利的刀剑划开白袍,刺破皮肤,割开血肉,几乎刺入白骨。
好在赵挽缨反应及时,她迅速回身一踢,劈手夺过蒙面刺客的长剑。长剑在她手中轻轻一转,直刺向男人颈间。
只听“噗呲”一响,血柱滋出。
赵挽缨的白袍尽数被殷红的鲜血染透,但她无瑕顾及一身的血腥味,眼下更棘手的是观月博坊的刺客。
长剑出手,赵挽缨一剑挡下数击后不再避闪,她以攻为守,出招狠辣,直攻向各个刺客的要害。
但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依着她这不要命的招法,黑色的身影一个接一个的倒地,但赵挽缨的身上也多了大大小小的剑伤。
白衣浸润成了红衣,她已分不清身上的血到底是她的还是这些刺客。
月色下,她的面容憔悴而疲惫。
手中的长剑落地,一声脆响。
赵挽缨冷眼看向扶霖,说道:“我这最后帮你一次,是看在你帮我显了那无字信的份上。你诓我这道,毕竟是真,这龟骨我是不会帮你取了,我们的约定也作罢。”
现下,她并不想与这一切过多纠缠。
又是地契,又是神秘的紫衣男子,这观月博坊的背后必有大事,她并不想牵扯其中,毕竟薛举的事情已经让她够头疼的了。
“小道士,这世间很多事情并不如你算的那样简单。”
此刻她的声音像极了风起时佛寺檐下喑哑作响的古铃,清冷空灵中裂痕道道。她的这番话也算是对他的提醒。
“这一次,那观月博坊显然便是设局逼你现身。人心叵测,就算你算到了结果又如何?事在人为,所谓的气运,命运不过是世人框住自己的枷锁。”
赵挽缨说完,踏过血泊,身影渐远。在她的身影即将消逝在转角时,她听到了扶霖清泉般的声音。
他说:
“你说事在人为,可有时确实就是命中注定,我们还会再见的。”
清朗的声音幽幽回荡,扶霖看着那染血的白色身影消失在黑暗处。
他在心底对自己说:
龟骨会取回来的,他们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