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震万万没料到萧隐之是这般猖狂。
他的面上扭曲,面色简直差到极致,他没有说话只是狠瞪着萧隐之。他尽力克制着怒火,若非是在这当庭广众之下,他怕是已经手刃了萧隐之。
萧隐之却仿若无视了薛震的表情,他走至那头颅边,撩着眼皮看了一眼,轻啧一声:“这么看,侯爷怕也是认不出来。”
说着他转言向裴蕴道:“裴大人,那在我家寻到的‘薛世子’呢,不若也呈上来,放在一起,让侯爷比对比对。”
比对比对……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么?薛震怕不是在心中已经气疯了。
赵挽缨从那腐臭味中缓过神来,她看向薛震,果不其然,后者的脸色阴鸷而冰冷。
与此同时,裴蕴也是命人把另一个头颅呈了上来。
案板之上,另一个头颅同样也是满脸血污,不堪入目。只是着一个头颅似乎还在水中浸泡过了,带着些许池底淤泥,腐臭味和血腥味中还夹杂着一股子池中特有的臭味。
两个头颅,不同程度的面目全非,但奇的是都神似薛举,眉眼间都赫然是薛世子的模样。
哈,这怕是亲爹来了都分不清!
确实,薛震这亲爹确实也分不清。
他的面带怒色,眼中风起云涌,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冲着萧隐之道:“萧刺史,何故要如此辱我儿?”
“辱?”萧隐之轻嘲:“侯爷怕是想多了,本刺史今日所为可是为了早日侦破此案,好让薛世子早日瞑目。不过,看来侯爷也辩认不出,那不若请仵作来验上一验!毕竟这人总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头颅,这其中必有一真,必有一假。”
说完,萧隐之扫了裴蕴一眼:“裴大人,觉得呢?”
他将话抛给裴蕴,但后者并不想接,直接是冷面不语。
裴蕴在等,等薛震的反应。
果不其然,薛震突兀出声,“本侯不同意!本侯儿子的尸体怎可由那低贱的仵作肆意检验,要验只能由本侯府上的人来验。”
萧隐之吊着眉梢看向薛震,驳道:“侯爷府上的仵作便是高人一等的仵作么?侯爷莫不是……”想暗中操作些什么。
萧隐之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可在场的都懂。
赵挽缨听萧隐之此言,心中倒吸一口冷气,他竟真敢说出来。她知道萧隐之狂,没想到狂极至此,倒真是近年来庆昭帝身边权势可炙的红人。
而听到萧隐之话的薛震想厉声驳斥,但他的一腔怒火还未发泄出来便被裴蕴漠然如冰水的一席话浇灭了去。
“那不若让两位仵作一起来验,如何?”
白衣鹤氅的人端着一副谪仙样,似是公平极了的提议道,末了还询问一句众人的意见。
萧隐之自然没有意见,笑眯着眼就夸裴大人英明。
赵棣这个向来养尊处优惯了的皇子早在一旁被臭味熏得昏天黑地,他只巴不得早些结束,也便和稀泥着应好。
赵挽缨此刻身为英娘,一介平民哪有什么话语权,也便沉默在一旁。
她虽至今不发一言,却在一旁冷眼旁观得清楚。
薛举是她杀的,也是她将那头颅藏在来纵家的,所以自萧隐之命人将头呈上来时,她便敢肯定这才是真实的薛举的头。而至于另一个,必然是假的,可那头颅的眉眼隐约间又像极了薛举。
那这另一个头,到底是何人的头?而这个头薛震又是怎么在萧家找出的?
赵挽缨垂眸暗忖着,同时也悄然剖析着场上的局势。
裴蕴和萧隐之必然是有勾结的,她将那头埋在何处之事只有裴蕴知道,可那头却被萧隐之找到了,再看刚刚,这两人明里暗里也算是一唱一和。
薛举在这两人配合下,显得势单力薄。
忍了半天,薛震终算是松了口。
“那便都召来。”说着,他冷脸对手下之人吩咐道:“去请厉先生来。”
见薛震松了口,裴蕴也立刻遣人去叫了官府的仵作。
而在众人等着两个仵作来时,堂上一片寂声,无人开口,表面上是波浪不兴的平静河面,实际下却是暗流汹涌。
薛震的人,那位厉先生是先到的。
来者年纪已高,一袭鸦青色长衫,面容清瘦,面相沧桑,明明是一番温文儒雅的长相,却莫名有些阴冷。
“侯爷,各位大人。”
厉百川有些佝偻着背,冲众人略施一礼。他眉目低垂,几不可察的用晦暗的目光拂过在场众人。
薛震见厉百川已到心中踏实,他面上的怒意似是消了大半。
有言道,愤怒永远是隐藏真实情绪的最好办法。
此刻,薛震向众人介绍道:“厉百川,厉先生是本侯府上的医师,不仅精通医术,更是精通仵作之术,他从前可是享誉江南的名医。”
这话不知是说给场上何人所听。
“另一位仵作呢?”裴蕴道。
“正在来的路上。前几日老仵作突然暴毙,今日来的应该是新任的仵作,所以这厢才来得慢了些。”手下之人回道。
而恰逢手下之人回完,那新来的仵作便到了。
赵挽缨举目看去。
新来的仵作年纪不小,青年模样,相貌平平得就像是专门干仵作这一行的,唯一突兀的便是那一双眼,透彻得明亮。
照理说来,常年与尸体的人不该有这样的眼神。
赵挽缨总觉得熟悉,她试图直视那仵作,但那仵作却一直有意无意的避开她的视线。
他衣衫凌乱,火急火燎的进入厅堂,喘着气,对着在场的众人便是一个大礼,“让各位大人久等了,小人来迟了!”
“无碍。”裴蕴挥了挥袖,“既然两位仵作都到了,那便验尸罢。”
“是,大人。”新任仵作应声道,他撸了把袖子,也正在时,他侧目看见了一旁的厉百川。
两位仵作相视,一个两个的都目露幽光,这样子倒真与他们面上那般质朴的模样不符,两人总像是面上戴了张人皮面^具。
“前辈,您先来。”新任仵作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