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转荧煌,火树摇红。
无棣城中家家开始燃起爆竹与烟火,震耳的声音还没有息,空气里已经散满了幽微的火药味。
而城中那浮鉴戏楼算得上是腊月三十一里最热闹的地方。
毕竟无棣一直有个习俗——元日大戏。
戏辞旧岁,唱迎新日。
所谓“元日大戏”不过是无棣城里的戏班子会在这浮鉴戏楼从腊月三十一晚亥时唱到元日天明寅时。
这一日无论何人都可以来这浮鉴戏楼观戏。
所以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会在腊月三十一日这天聚在这浮鉴戏楼,听上一夜的戏。
今年也一若往年,尚未到亥时开唱,这浮鉴戏楼里里外外早已被人堵得水泄不通,可仍是有人从四面八方涌来。
爆竹声中,火光照亮天际,黑夜亮如白昼。
欢声笑语,高声交谈间,喧哗一片。
“今日的阵仗怎这般大?”人群中有人嘀咕。
他身旁的人悄声回道:“听说今日不仅陈大人会来,还有其他大人物来咧!”
说着,那人瞧了眼四周,贴着身旁之人,更加小声道:“嘘……据我那衙门当值的妹夫说,来的可是丹阳城的侯爷和京都里来的大人!”
“这般大人物来这做甚?”那人疑道。
“嗨!”男人叹了口气,悄摸摸道:“不就是那世子爷的案子。我那妹夫说,那世子爷不仅是头丢了,现在连尸体都丢了,他们是来找尸体的……”
“啊!既然是来找尸体,那来听戏干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谁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呢……”那人没好气的嘟囔一句。
两人走远,他们窃窃的低语声也融于嘈杂中。
而与他们一街之隔,那火光照不到的暗巷里也有私语阵阵。
“冬寂,晚上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只管在暗处护住英娘。”
低低响起的女声是与这热闹截然相反的冰冷,赵挽缨像是不放心似的又提醒了冬寂一番,她沉吟了片刻道,“若……出了岔子。你便直接带英娘去师祖那里避一避,不必管我。”
“师兄,那你……”冬寂张了张嘴,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却在赵挽缨肃肃的目光下只能乖乖应道:“我知道了。”
今日的冬寂不再是一袭僧袍而是换上了一身红衣金丝冬袄,光秃秃的脑袋上戴了一顶小虎帽,衬着他一张脸更是稚嫩天真,像极了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少爷。
忽的,冬寂仰着头问赵挽缨:“另一位施主呢?”
“他有另外的要事。”
赵挽缨一衫暗红描金男装,她的乌发高高束成马尾,额前有三两的碎发散落,遮住了那一条红色抹额。
抹额下,那一双凤目在暗处更显深邃。
她最后叮嘱两人道:“今夜万事小心。”
话落后,三人一同出了暗巷。
英娘今日亦是一拢红裙,与赵挽缨和冬寂并肩走着,三人在这人流间仿佛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家三口。
一街之隔的近处便是那巍峨立于城中心的浮鉴戏楼。
戏楼层楼高起,红柱雕花,玉栏绕砌。灯火辉煌,映照着台上是一片明亮,显得台下涌动的人群是黑压压一片。
吵闹之际,喧嚣浮在表面,暗流隐在暗处。
赵挽缨三人没有走那正门,而是去了浮鉴戏楼的后台偏门。
英娘当年被戏班班主收养,在这无棣唱了多回元日大戏,对去这后台戏房之路自然是分外熟悉。
她带着赵挽缨和冬寂轻车熟路地抄着无人小道走向浮鉴戏楼后戏班子的戏房。
突的,英娘驻足停在了半道。
她抬头向那楼上望去,只见半掩的门窗间有灯火的光线泻出,人影倒影在纸糊的窗上,一动一动。
“这原先是老班主的房间,现在应该住着的是我那师兄。”英娘收回目光,对赵挽缨道。
赵挽缨点了点头,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泛着危险,像是潜藏在暗处准备狩猎的猛兽。
“好,这儿交给我,你和冬寂去寻你那师姐。”
英娘心领神会,带着冬寂自小道的深处走去。
烟火下的黑暗最深,很快便吞噬了两人的身影,小道里空寂得只剩下赵挽缨一人。
乘着无人,赵挽缨立即借着外墙之力,翻上了一楼突出的飞檐。
她的动作轻盈无声,宛若一片红叶飘飘然落在那檐上。
旋即,她身形一闪,身影如水般融于黑暗,贴着墙沿快步走进那点着灯的房间。
赵挽缨一步步靠近的同时,倒映在窗上的黑影渐浓,从长长的一道变成了模糊而浓重的一团。
两米。
一米。
半米。
忽然,远处有烟火在空中缤纷炸开,犹如金灯冲散碧天星,昏暗的夜幕霎时明亮。
火光照映在赵挽缨面上,潋滟流转,却在刹那被凛冽的杀意破开,萧沉肃杀之气携着寒刃撕裂窗纸。
裂纸的声音脆朗,一如锋锐的匕首划开男人脖颈上的血脉时发出的声音。
血珠顺着刃面飞溅在破碎的窗纸上。
男人张了张嘴,发出咿呀一声,他想抬手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却已无力。
在他倒下去的前一秒,那双因不甘而圆瞪的黑目中倒映出赵挽缨那张无悲无喜的脸,她低垂着眼眸,薄凉而无情。
尸体倒地的闷声并没有响起,赵挽缨即时拽住了男人的衣领。
她进了房,顺势将男人搁在了一旁,任由着那温血浸润他白色的衣领,淌了一地。
房间不小,但却因堆满了各种戏服显得拥挤。窗边是化妆台,台上尽是瓶瓶罐罐的颜料和各色的簪缨珠宝,而台下是散落的一地的戏服。
那赤金戏服繁厚,花纹精致驳杂,外头更是披有一件镀金甲胄。
赵挽缨俯身拾起戏服,换了上去。
只是戏服繁锁,赵挽缨又没穿过,便被难住了。
而正当她被这衣服绊住之际,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