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上方,红穗拂过那武生的面庞,被他堪堪挡住。
“好!”
台下爆出一声欢呼,继而是如潮掌声。
台下人只见的是台上两人打得平分秋色,却无人看出两人的吃力。台上两人皆是咬紧了牙关,面上的肌肉绷出凌厉的线条。
赵挽缨只觉得眼前之人的招式极其熟悉,就像是和她的打法同出一派。
他到底是何人?
忽的,黑衣武生收了力,赵挽缨始料未及,红缨枪已经甩出,直触他的脖颈,直到那几乎刺入皮肤之际才停了住。
黑衣武生竟是“扑通”一声跪地,用戏腔唱了起来:“将军饶命!我本忠臣奈何从贼,若非那京城来的官吏杀我善儿,夺我钱财,侵占良田,断我铸币权,我怎会被逼起义?!”
此腔一唱,众生哗然静默,赵挽缨的面色一寒,那二楼包房中心怀怪胎的几人更是神色各异。
《寒门女将》这戏文的第二幕讲的本该是程秀儿临阵挂帅,带兵杀敌,但却在大战将胜时被敌军射掉了冠帽,暴露了身份,遂向众将士坦言诉代兄从军之事。
哪有现下这武生说的这番词!
看来今日看来并非只有她想在这元日大戏上挑事。
只是,她怎能如了他们的意!
赵挽缨沉声,冷硬到不容抗拒:“若说京都来的官吏恶性满贯,敢问证据何在?莫要信口雌黄!莫是扯了个幌子,行造反之实!”
她不怒自威。
“本王怎敢!”武生喊冤,他仰头看向赵挽缨,任那银枪抵着脖子,从地上缓缓起身,“莫不是将军,与那京城来的官吏同流合污!”
锣声锵然一声停下。
赵挽缨还未反应过来之际,那武生竟是持剑挑掉了赵挽缨的帽冠。
帽冠上的珠玉叮啷落地,滚落戏台。
只见那傲气的将军三千青丝散落而下,乌黑的发梢逶地。
“女儿家上阵挂帅?还不是说与那官吏是一丘之貉!”武生怫怒而唱道。
赵挽缨冷嗤一声,她笑时目光中却混无笑意,只瞅着眼前人,眸底竟是戾气横生,“谁说女儿家不能上战场?兄长蒙冤受病家中,我自是要替兄长从军。”
略是一停后,她继续唱道,“都说是我兄长犯下大罪,可何人知他也是被冤枉!说他贪腐,但那账簿分明是奸佞伪造!”
一时间台下无人私语,皆是被这戏文惊呆了眼。
这戏可当真是越演越偏,谁让这两拨人马在这戏台上狭路相逢!
赵挽缨本意是改了那兄长受罪的剧情,演到相应之时,再假扮小凤仙,替吴家伸冤反案,提出当年的江南贪腐案。
而那武生的本意怕不是想改了造反的剧情,借反贼之口,扰乱民心民意,替薛侯爷造反!
有的人想反,反的是冤案;有的人想反,反的是造反。
局面一时不由僵持住了。
骤然,那武生挑开红缨枪,拽住赵挽缨的手便扯着往帘幕走去,势要下台。
“既都是含冤之人,不若随我进京!”
话落,那鼓点声与器乐声配合着也成了落场之音。
这第二幕兜兜转转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落了场,倒也算是马马虎虎地圆上了原戏文的情节。
赵挽缨被那武生拉扯就要下了台。
她心中暗道不妙,她的身份已经暴露,若是下了台进了暗处说不定会被群而攻之。
眼见其他戏子已经自那左侧帘幕下台,而第三幕的鼓乐声已经响起,右侧已有第三幕的戏子上场,赵挽缨心中一动。
自那帘幕堪堪被武生掀起,赵挽缨被人握住的手一挣,她转身先下了台,还未等那武生回过神来,赵挽缨便是抬腿一踹,将人又生生踹回了台上。
那厢,武生踉跄几步,再抬头看向赵挽缨时目含狠色,似要将她抽皮扒骨。
但他还未能下台,便被已经登场的女子拉住。
换回第一幕女装扮相的“程秀儿”拉住了他,将他扯回了台上。
台下之人似是懵然,但台上之人却顾不得这些。
器乐一起,嗓音一开,万事入戏,第三幕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