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去开门吧。”B自觉要做点什么,尴尬地挠挠鬓角。
门被拉开,外面站着四个人,说不好是不是顾桑羽的亲戚,因为他们的头也是花。
蓝色洋金花、舟形乌头、金盏菊、天仙子。
对着衣服来看,依次是妇人、中年男人、年轻姑娘和小男孩。
他们看见B,眉头倨傲地挑起,上下一扫,啧啧有声:“小顾,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寒酸的人了?”
B低头笑笑,转身朝同伴走去,一路上暗暗翻了好几个白眼。
“哥哥,姑姑怎么会来?”苏朓站起来向他们弯了弯腰。
“你的生日快到了,我请他们来热闹热闹。”
顾桑羽立在她身旁,手摩挲着她的后腰,恢复宁静的面庞,指了指沙发:“姑姑,请进。”
姑姑昂起花头吐出哼的一声,抓住年轻姑娘和小男孩的手往前送:“快给你哥哥问好,这可是你们的亲表哥。”
她故意在“亲”字上下了重劲,挑衅地眤了苏朓一眼。
表妹一身郁黑,愈发凸显出脖子上橘黄的花面,像长在暴雨前的云上似的。
她不咸不淡地喊了一声,而表弟,他趾高气昂,无所事事地扣着自己的花瓣,一言不发。
吴妈这时已把青青哄出来,一手拍背,一手颠她的身体,嘴里不断发出哦哦的声。
“嗷呦,我们青青怎么了?”姑姑和姑父满脸心疼,捏捏她的小脸蛋。
吴妈觑了一眼顾桑羽,没忍住,像找到可以做主的人了,曲曲折折地诉苦道:
“夫人非要小姐坐椅子。”说完飞快斜了苏朓一眼。
“原来如此,”姑姑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带着一家人的眼锁住苏朓,“那也没得法子,你就算是干了十几年的老人也不成,苏朓今日毕竟是做了这个家的女主人的。”
姑姑说着在嘴边翘起兰花指,笑得眼弯成一条缝,从那缝里射出芒刺般的窥视目光。
“她妈妈来的时候我们谁也没想到,他母女和这房子的缘分竟是大得没边。”
气氛一时尴尬起来,表妹扯了扯姑姑的袖边示意她少几句。
姑姑甩开女儿的手,嘴上并不降低战斗力,笑道:
“我啊,把她妈介绍给你爸时还担心你们相处不好呢,毕竟你的性子我们都知道,这会瞧瞧,果然是我多虑。”
苏朓抬眼看看身侧的顾桑羽,他神色自若姿态悠然,放在她腰上的手传来冰凉刺骨的触感,像蛇在吐着信子慢慢舔舐猎物。
“姑姑,”苏朓微微低头,依在顾桑羽胸膛,像只柔弱不堪的小鸟,泫然欲泣道,“你是来让大家开心的,还是别说扫兴话了。”
“你说的什么话!你什么意思!”洋金花花瓣剧烈抖动起来,像被风吹像被雨打,显示出气不可遏的怒火:
“我是来给你取笑的吗?你是什么东西!”
青青被这突如其来的尖锐声音吓到,又哆哆嗦嗦地哭起来。
苏朓更是腿软得往下滑,紧紧攥住顾桑羽的衣服才稳住身形。
“都是我的错。”
苏朓整个人埋进顾桑羽胸前,也哭起来,幽幽咽咽像一曲如慕如诉的悲乐,在青青巨大的音量前也气势不减,犹如暗地里的钩子,直往人脑里钻。
两重哭声和姑姑骂骂咧咧、表妹劝解的声音融会贯通。
幽暗的夜一下子精神了,亮堂堂的屋子被吵得更亮堂,鼻尖闻到浓稠的泪水,耳垂似乎也被音波冲击得晃动起来。
“吴妈,把青青抱下去。”
“可是,小姐还没吃饭……”
“抱下去。”
吴妈悻悻然地虚捂住青青的嘴,隐身到黑暗中。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苏朓一手捂住胸口,仿佛心如刀割。
顾桑羽笑意不减,眉宇间甚至多了几分满意,轻轻拍着苏朓的背,鲜艳的玫瑰凑到她耳边说了些低不可闻的亲密话。
旁人看他是在温柔耐心地哄自己的小妻子,只有苏朓知道,他说的是:
“你看,除了我还有谁会对你好。”
玫瑰暧昧的香气萦绕在眼前,像一把柔若无骨的绳牢牢捆住她的四肢。
苏朓顺从地点点头,在泪中抱住顾桑羽。
“小顾,你也别太宠爱她!”姑姑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顾桑羽怀里的苏朓:
“这样成何体统,她是要踩到自己丈夫的头上吗!”
“没有,没有,”苏朓侧出一只娇怯的眸子,梨花带雨,“我一个没大用的人,怎么敢冒犯自己丈夫。”
“叮铃——”
门铃响了。
又来?五人组看看时钟,九点,这闹剧还没完没了。
B干笑几声,自觉去开门。
门外倒是个正常人,头好好的,一身干练西装,带着金丝眼镜。
她看也不看B,径直走进屋里,高跟鞋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踩出一连串清脆的咚咚锵。
“顾总,你要的文件。”她面上公事公办,一派公正严谨的态度,可是漏在苏朓身上的视线却暴露了和其他人一样的不屑。
“这是谁?”反倒是姑姑发出了提问。
“我是顾总的秘书,我姓肖。”肖秘书摆出标准的微笑,从容不迫地沐浴在所有人的目光中。
“哦哦,”姑姑的眼光不知为何热切了几分,“我看你和我们家小顾倒是很配,哼,比我哥哥的继女强。”
“没有没有。”肖秘书嘴上否认,可脸却恰到好处地飞起一片薄红。
五人组在苏朓和肖秘书之间看了个来回,几乎能预见一场可怕的战争,不由悲怆起来,今夜注定无眠,这才第一天就这么刺激。
可惜,苏朓捍卫了他们的睡眠。
“呜呜呜,”她看着肖秘书,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苏朓哭着哭着竟然昏阙过去。
“阿朓。”顾桑羽急忙上前,手忙脚乱地横抱起她。
“顾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