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常清殿。”
一行宫人抬着暖舆行走在黑夜里,烛光朦胧,这样的氛围令赵景程有些恍惚。
似身处梦中,可又能感受到外界因气温骤降过早到来的寒风。
她手支着下巴眯了会儿,察觉今日回宫的路有些过于漫长,手动将帘子甩开,才发现此处的布置与她的常清殿相差甚远。
“这是去哪?!”
前方的宫殿一看就不是她的常清殿,见到这样的情况,赵景程立即叫停了舆车。
领头的太监转过身来,跪下回禀道:“陛下,此处是绛宁殿。”
“朕叫你们回的是哪个殿?”
“陛下,您的旨意自然万万不可违背,只是已入深夜,陛下的常清殿未免冷清。现下绛宁殿已经到了,不如让新入宫的林府公子为陛下暖床,以免圣体…”
话来不及说完,众人已经被她的眼神吓得面色发白。纷纷跪下后,依照其他宫人传授的经验,低头噤声不语。
赵景程脾气喜怒无常是宫内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的,无可奈何惹怒了她,他们只好在心里祈求着这位面色阴寒的帝王能对他们的卑微之态显露半分同情。
他们不敢惹怒这位皇帝,但更不敢不从拿捏住他们亲人性命的圣君,所以只能违背赵景程的意愿,按照沈映宸的意思将其送到绛宁殿。
太监们单薄的身躯跪在发寒的青石板上,对死亡的恐惧使他们大脑空白。
膝盖包容着石板上的寒意,任由寒冷往自己的膝盖里钻。
赵景程面色阴沉的坐在暖舆内,一言不发。
没有她的指示,太监们也只能继续跪在石板上。
太监们的脑袋里涌出各种想法,一会儿想着今年的奉禄又减了五两银钱,一会儿想着今年上面发下来的衣裳薄得连秋季的凉风都抵不住,思绪纷飞…
赵景程面无表情,径直走下了暖舆,声音穿过无边的夜色:“朕的旨意也敢忤逆,既然你们这么喜欢跪着,今晚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吧。”
下了暖舆,她打算自己走回自己的常清殿去。
她经常这样做。
经过这群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太监时,赵景程余光都没给一眼,这样的事太习以为常了。
这群人可能长眠在今晚的夜色里,可能染上风寒病逝。
她并不在乎,她心中真正在意的是用这样的行为来警示她生父的僭越行径。
她不愿完完全全的屈服于沈映宸,但这反抗的权利也只够用在这群太监身上,用这种最无能的手段维护自己越缩越小的底线,这才是她最痛恨的事。
还没走几步,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
“陛下,里面请。”
俞霖打着灯笼向赵景程走来。
他在这绛宁殿外已候多时,见赵景程已经被太监送了过来,立即与身后的数名宫人堵住了赵景程回寝宫的路,随后俯首拜道:“奴才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即使赵景程没吭声,余霖跪了片刻就直接起身,对赵景程笑道:“…小人自七岁便跟在圣君身旁,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圣君如此欢欣的神情。
圣君说陛下一定会来此,奴才还疑惑是何好事?原来竟是将林丞相家两位公子给陛下送入了宫中。”
不顾赵景程铁青的面色,俞霖与身后的数名宫人扶住赵景程,强硬地将人往绛宁殿的寝宫送:“陛下忙于公务,只可惜苦了两位佳人。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陛下怎么只在殿前徘徊,难道这就是民间常说的近乡情更怯?”
一直磨蹭了半个时辰,赵景程终于被他们送进了绛宁殿的寝宫内,俞霖热切的斟着茶水,笑道:“都怪那群该死的奴才,若是他们速度再快些,就不会耽搁陛下的好事了。”
赵景程无法拒绝,口中抿着茶,不做言语。
“大家都说陛下励精图治、内政修明,这不,在陛下的治理下朝廷上下个个儿都办事得力。”
俞霖抬了下手,另一位太监便呈上一盘印好了字的红木牌,俞霖语气姿态拿捏的恰到好处,恭敬得让人挑不出一丝差错。
“内务府的几个管事想为皇上分忧,特意为皇上想好了林家二位公子的封号,请陛下赏眼一阅,若这些字中有陛下觉得合适的就再好不过了。”
“内务府?听着耳生,先帝在位时,哪曾用过这样的职位。”赵景程放下茶盏,眼底神色不明。
不知这内务府是何时设下的,她竟然没有一点印象。
“三年前,陛下同意改稻为桑的国策后,便设有了内务府。当然还一并设下了其他职位,不过都为实行此国策之辅,不足为道也。”
俞霖将她手中空了一半的茶盏添上新茶,继续道:“陛下不必忧心,辟出这些职位后,至少让一些报国无门的有志之士有官可做。
陛下的国土广阔,钟灵毓秀者多不胜数。然官职有限,岂不让许多有志之士怀才不遇?因此圣君才设下内务府之职,职位虽小,但意义却是不凡。”
见她闭眼假寐,俞霖声音放柔:“陛下…陛下,您看给林家二位公子赐什么字好?”
此时屏风后映出两位身影,风姿不凡。
其中一位似乎施力不稳,镜台上的妆奁被应声打翻,一道温润的嗓音从屏风后传来:“陛下恕罪,一时失力,竟无意将妆奁打翻,望陛下恕罪。”
赵景程徉装从梦中醒来,嘴角勾出的笑意冰冷,道:“不慎入了梦,无妨,叫下人进来收拾便可。”
眼神一转,漆黑如深潭之水的双眸看向俞霖,“封号之事还需多些时日斟酌考虑,择日朕会拟定,先退下吧。”
听到她的话,俞霖识相地付之一笑:“那奴先行告退了。”
他虽没能让赵景程为林府的两位公子定下封号,但今晚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没必要继续纠缠下去。
待宫人将乱状整理好后,便听从赵景程的指示一并退了出去。
“陛下,臣妾林落音…”屏风后面传来声音。
赵景程声音冷淡:“二位公子不必多礼,只是圣君邀两位公子在宫中小聚罢了,并无封妃之嫌。且五日后朕定然将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