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峰加暴雨,李想趴在出租车的车窗边,看着堵得水泄不通的高架,听着不绝于耳的鸣笛,忽然开口。
姜黎上了车就一直在查询着不知什么资料,听到李想的声音,终于抬起头。
“你不喜欢这里?”
“不喜欢啊。”李想没有一丝犹豫,脱口而出,“你知道,我不喜欢嘈杂,更讨厌拥挤。”
“那喜欢哪里呢?”姜黎放下手机,认真地看着李想,“鹭城?”
“鹭城是很好啦,可我其实很喜欢那种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的新鲜感。”他打开手机,把相册给姜黎看,“这就是塔公,我爸爸妈妈定情的地方。以前不懂为什么是那里,可到了那里我就明白了。”
“那种情景只有在梦里才能看到,根本不该存在于人世间。”说起那里时他是笑着的,脸上有希冀,有期待,“就是海拔太高了,我身体差,久待会受不了的,方蔷她就没关系。今年我还想去。”
“我还想去维也纳,那可是世界音乐之都,最好的音乐家都在那里。我想在蓝色的多瑙河畔漫步,也想去金色大厅里听钢琴大师演奏。”
“当然啦,人不可能一直飘着。”他一次次伸展着僵硬的手,笑了笑,脸上满是憧憬,“剩下的时间待在鹭城就很好,在那里有我和方蔷的家。屋子不大,可有个很大的露台。心情好的时候就去海边坐坐,心情不好的时候还可以去海边坐坐。家对面就是学校,就算毕业了也可以去学校的体育场锻炼锻炼身体,跟杨教授蹭蹭课什么的。”
“还记得我们吃过的那家寺庙吗?”他压低声音,像是分享着一个了不得的秘密,“寺里新换了大厨,最近的菜越来越好吃了。”
说到最后,就连李想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是不是太贪心啦?”
“不会。”姜黎看着车窗外开始缓缓移动的车流,忽然觉得平日司空见惯的场景也有些刺眼,“你值得的。”
不知用了多少时间,的士终于停靠在外滩。
举着小红旗的旅行团末尾,叔叔阿姨们拍完照,站在最末尾的李想和姜黎才得以来到小楼下。
李想熟门熟路地蹲下,然后听到姜黎说:“只是二楼而已,你扶着我就好。”
他没再坚持,接过姜黎手中的拐杖,让她搀着她自己,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向上跳。李想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接过钥匙开门:“还不如背你呢。”
姜黎率先走进屋子:“你还能背我一辈子?”
……
李想已经有快两年没回过这间屋子,他上下巡视,卧室一尘不染,桌椅井井有条,窗户干净到像是不存在,一切的一切无不诉说着主人的勤劳。
可为什么总是感觉少些什么?
他打开冰箱,除了几瓶冰水外空无一物。
没有蔬菜,没有水果,也没有肉。
李想终于知道屋子里少了什么。
人气。
不是说房子没人住,没人住的房子不会如此整洁。在六〇一宿舍,窗台会有魏伟懒得洗的臭袜子,桌子上会有卫江昌吃了一半的零嘴,即使是李想,也会有没地方放的CD随处叠放。有了自己的家后,桌子上会有李想的水果,冰箱里会有方蔷的肉,洗衣机里会有忘了晾的衣服,天台会有没收起来的摇椅。
这个家太过规整,规整到让人觉得住在这里的是一台上好发条,按部就班工作的机器,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