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都不去。”
他回过头,双手鲜血淋漓。
“我弹不了琴了。”
“好啦好啦,别怕,是我不好,我不该吓你的。”
洗去手指上的颜料,看着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方蔷,李想捧起她的头,额头相触。
“那会儿被舍长拉去做海报……是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不要!”
忍不住酥酥痒痒的触感,方蔷伸出手,搁在自己和他的额间。
“都要去留学的人了还看得上我这个小地方来的土丫头,还欺负我这个都不知道国外什么样子的人。”
“你是土丫头,我是土小子,土丫头和土小子,多般配。”
牵住她的手,环在自己腰间,方蔷眼睁睁看着他肆意地吻了上来。
“唔别……别在这里……”
看李想在门口从自己招着手,方蔷偷偷溜出琴房,看着从门前经过的学生,若无其事般把手塞进他的手心。
心里那种满满的,暖暖的,像是被填满的感觉,应该叫幸福吧。
清晨的暖阳里,他们渐渐远去。
“真的不后悔?以后也不会?”
“我从来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有你,我怎么会后悔。”
“亲爱的同学们。一九八七年,鹭城大学中文系有毕业生写了一首诗:‘如果不曾相许,为什么你会娓娓游入我的梦里?既然曾经相守,为什么我又要默默从你的瞳仁离去?都说这便是分别、这便是失恋、这便是匆匆无情匆匆无语……’”
礼堂里,作为学生代表的李想正在台上慷慨激昂地讲演着,全体毕业生,全部师生都看着他,看向尚未毕业便已获得肖邦国际钢琴大赛冠军的他,一毕业便在杨教授推举下被校长破格钦点为荣誉校友的他……他清亮的眼眸忽然看向第一排满脸自豪的方蔷,他忽然停顿,忽然跳跃,忽然奔跑,忽然单膝跪下。
“我们不要分别,不要失恋,我们要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所以方蔷,嫁给我,好吗?”
“好啊。”
抱着满捧的玫瑰,任由他把戒指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方蔷再忍不住满眼的幸福。
蜜月旅行是李允文和陈若男帮他们决定的。
刚刚毕业,刚刚走出学校,他们没来得及整理东西,没来得及回家,他们便被李允文强行塞进一把钥匙,陈若男则满是笑的让出位置,让出身后那辆老爷车。
“事情太突然,本来是来给你们拉行李的。先把爸爸这辆车开去。别嫌弃,随后让姥爷给他外孙外孙媳妇补上,老方,你和嫂子没意见吧?”
他们当然不会介意。
看着跟李允文肩并着肩爸爸,跟亲家母热络聊着女儿婚礼的妈妈,方蔷脸虽然羞红,但还说没松开被他紧握在手心里的手。
“爸,妈,我们走了。”
“去吧去吧,开车慢点,路上注意安全。”
隔着车窗,他们叮嘱了两句便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孩子们毕业去哪儿呢?他们自己又没想法。允文是觉得回平安县可惜了孩子们,他姥爷前几天打电话过来说在魔都给他们联系了个艺术团,房子也有……”
“李想,叔叔阿姨……爸爸妈妈为什么要让我们来这里呢?”
一直到眼前出现那片金黄的草原,洁白的、皇冠般的雪山方蔷还是皱眉苦思着。
“说好的毕业典礼,忽然就变成毕业蜜月旅行,做梦一样……”
“听他们说当初他们就是在那里定情,在那里有了我,当时爸爸就说以后也要让孩子也带着他或她的另一半来这里。”接连几脚踹开有些生锈的后备箱,李想从满是灰尘的角落翻出一架单反相机,打开放在一起的小盒子,满意地笑笑,“这还是他们当时带的,妈妈说这种机械的东西比电子更靠谱,我看看……还好有她用剩下的胶卷。”
“这东西你会使吗?”
方蔷接过来,手下一沉,差点没直接掉下去。
“妈妈没教。”
李想眼疾手快地把相机接了过来,打开取景盖。
“清楚倒是清楚,可要调的也太多了吧,这么多参数……你知道胶卷装哪儿吗?”
“我上哪儿知道去。”
方蔷的注意力已经从相机转移到了一袭白衣,脖子上背着一只巨大单反,在雪山下静静站立的女孩,忽然莫名熟悉。
“可我觉得那个女孩儿可能知道。”
“你好,可以帮我们拍张照吗?”
方蔷站在女孩对面,试探着指了指身后还在冥思苦想的李想。
“Yes!”
像是根本没看到身前的方蔷,没听到她的话语,女孩的目光直接透过她落在了终于把胶卷装进相机,忍不住兴奋地跳起来的李想。
“好。”
她说。
“没见过美女啊?”
方蔷挽着拍拍还没回过神的李想的手臂,不动声色地狠狠向下旋转三百六十度。
“我帮你问问去?”
“说什么呢……”
李想的眉眼瞬间挤成一团。他转过眼,龇牙咧嘴地看着方蔷。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熟悉。”
“你也这么感觉?”
接过相机,方蔷顺嘴问。
“谢谢,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姜黎。”
女孩抬起头,表情漠然,眉眼如远山的青黛,冷漠,朦胧,缥缈。
“我叫姜黎。”
天旋地转,方蔷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
她昨晚没去卧室,而是在沙发上蜷缩了一晚,她不死心,但一整晚都没有人回来。
于是她知道,在这里生活着的人已经离开了。
她突然想起听别人说过的,如果你梦到一个人,那说明他在遗忘你。
打开灯,接了杯冰水,方蔷一饮而尽。
她已经不知多久没再做梦了,也不知多久未曾经历过如此的漫长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