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此话一出,众人变了脸色。 张二狗本来就一直强忍着悲伤的情绪,此刻直接转变成怒火,他一脚踩碎地上的石片,眼里几乎要喷出火焰,牙关紧咬问道:“村长,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户人家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老村长在张大河门口旁边的石头上坐下,用手敲击了几下膝盖,叹了口气说道:“老天爷不长眼,专门作弄我们这些穷人!三十年前张大河有个六七岁的孩子,好像是这般年纪吧,他们夫妻俩下田的时候,有陌生人进入村子卖糖葫芦。 糖葫芦那玩意儿哪里是我们能随便买的,但那人非常慷慨客气,谁家买不起,便摘下一颗送给孩子吃。 他说话有趣,在村子里闲逛,孩子们为了讨要不用钱的糖葫芦,跟在他身边唱歌!村民们刚开始有点在意,后来发现卖糖葫芦的没对孩子们怎么样,又是在自己村子里面,便放松了警惕心…… 乡下的孩子都是放养长大的,也没见谁怎么样。 那天太阳落山,下田的村民们回来了,发现有点不对劲,平日里天黑了也在村里瞎胡闹的孩子们少了好几个!询问几个较大的孩子才知道,不见的孩子跟着卖糖葫芦的人去‘取’糖葫芦了…… 我们大家心里凉了半截,连忙出村寻找,在黄河边上找到一具摔死石头堆里的大孩子,其他孩子全都消失。报官了,官差将我们赶出来,说野孩子跑个几天不见人影很正常,让我们不要随便报官,免得一堆事情做不完……” 陈初始没有说话。 张二狗的双手在颤抖,他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问道:“那……这户人家。” 老村长看了一下张大河门上风吹雨打多年近乎烂得只剩下一个轮廓的惨白对联,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张大河夫妻两人只生了一个儿子,取了个贱名叫张二狗,希望能好养活点,平日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天寒生怕冻着,夏天又怕热着。 张二狗跟那群孩子一起失踪,张大河和李阿女夫妻两人发了疯过地沿着黄河寻找,找了七天七夜才回来,张大河才二十多岁,人已经头发斑白,李阿女失魂落魄!乡里乡亲的,我们都很痛心…… 谁知过了几天,李阿女也不见了。 张大河出去寻找,在黄河里找到李阿女,不知该说她命大还是命不好,我猜李阿女应该是思念孩子心切,悲伤下跳了河水,落入水中被河水卷走眩晕过去正好被靠近河岸的乱树枝拦下来…… 李阿女灌了一肚子的黄河水,张大河压出水来,有了气息后,送往县里的大夫那儿治疗,路途遥远,再加上钱财不够,大夫表示爱莫能助。 张大河抱着李阿女在县城的巷子里哭泣,遭夜里巡逻的官差驱赶,只好出城,经过一处乱葬岗的时候,李阿女醒了,但人也疯了,又哭又笑,逢非说儿子没有死,只是在外面玩,等着她去寻找! 张大河把她带回村庄,李阿女三天两头就往外跑,深山老林,哪里危险往哪里去!村里人都劝张大河把李阿女用绳子绑在家里面,但他舍不得。最严重的一次,李阿女又跑了,张大河找了三天三夜,在一处深山里找到卡在石头缝里快饿死的妻子! 从那时候开始,他便把李阿女时刻带在身边,用一根绳子的两端把两人的手腕相连,寒冬酷暑,始终在一起……” 陈初始沉默。 杜十娘流泪。 张二狗早已忍受不住这份痛楚,他被蝙蝠法师炼制成坛中人的时候,时刻遭受药物折磨,他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人,爹娘或许早就忘记还有这么个儿子。 老村长不明所以,为何这个卖酒的这么激动。 可能是性情中人。 张二狗眼含热泪说道:“村长,带我去田里看看他们夫妻两人吧……” 老村长有些迟疑,他重复打量着三个人,用力点头:“那行吧,去往田里的路不好走,恐怕会脏了你们的鞋子裤管。” 这道人、小姑娘和商人基本可以确定不是官差派过来调查他们的,毕竟……官差再如何也不会为他们流一滴眼泪。 三人跟着老村长往村子的另一边走,进了山里,走了两里多的山路。 看到远处的山上有三三两两的村民在挥舞着锄头,烈日当空,戴着草帽,皮肤被晒成古铜颜色,干瘦的身体仿佛枯树枝随时会折断一样。 老村长年事已高,拄着拐杖走两里山路下来,居然只是微微有点喘,他看除了道士外,小姑娘和商人累得不行,忍不住打趣道:“县城里的人不常走山路,累是正常的,不像我这把老骨头走了一辈子山路……” 在田地里七拐八拐,村民们见到村长到来,抬起手打了个招呼便继续干农活。 老村长用手遮住晒在脸上的阳光,另一只手指着远处两道身影说道:“在那里,那就是张大河夫妻……” 陈初始顺着老村长所指的方向看去,在山那边的天地里,有个五十多岁的老人面朝黄土背朝天,用镰刀不知割着什么东西。老人的右手上有一根绳子绑着一个五十岁的老太婆,老太婆手里拉着一个一米高的草人儿。 张二狗哭了。 这就是他时时刻刻思念的爹娘。 三十多年呀! 七岁的孩童记忆早已模糊爹娘的面庞,努力想也想不起来,此刻重新见到爹娘。 他感觉脑袋发晕,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伸手扶住旁边的树干才堪堪稳住,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我……我们过去看看……” 老村长走在前面。 陈初始走在后面。 杜十娘能感受到张二狗悲伤的情绪,她小小声地问道:“等下你要跟他们相认吗?” 张二狗心里一疼,杜十娘的话仿佛一把尖刀狠狠刺入他的心里搅动,用袖子抹去眼角的泪水说道:“我看看……看看就好了。” 陈初始听得一清二楚,他已经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