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夏,天气一日热似一日。 晴姐在宫里读书,若是府中事务不忙,平阳总要抽出时间亲自去接大女儿回来。 这日,快到晴姐儿散学时,平阳便命人备好了车马,她坐着马车来宫中接女儿。 晴姐儿被女官领着出了内宫, 小姑娘远远的瞧见了撑伞立在外面等着的娘亲,欢脱着朝着平阳跑了过来。平阳迎上女儿,拿出锦帕为晴姐试了试汗,母女两个欢欢喜喜的上了马车。 平阳担心女儿热,让人在马车上放了冰鉴子,待上了车,平阳便从冰鉴子里取出一直镇着的冰碗给女儿解暑。 晴姐接过冰碗,先舀了一口给娘亲吃, 然后才自己吃起来, 她吃了几口凉快了下来后,便从书袋中取出今日女红课上做得绣品给平阳看。 “娘亲,这个是我第一次亲手完成的绣品,女儿送给您罢。” 平阳连忙接过来,女儿绣的是一株凤凰木,火红的花朵,艳丽如霞,虽然针脚略显粗糙,但女儿这般初学的年纪,能绣出这样,已经十分难得。 平阳夸赞道:“晴姐儿绣得真好,娘亲很喜欢。” 晴姐笑着回道:“我听说娘亲从前最喜欢的花便是这凤凰木,可怜这么些年, 我却不知。” 平阳闻言疑惑道:“娘亲年轻的时候确实很喜欢这花, 你又是哪里听来的?” 晴姐回道:“我前几日散学途经花园偶然遇到表舅父,女儿与他顺口谈及园中花草, 表舅父便问我,说您一向最喜欢凤凰木,咱们园子里这么多花木,为何单单没有这个,我这才知晓您所爱。” 是啊!她一直喜欢凤凰木,未出阁时,父王和母妃为了她所爱,在后花园种满了这种花树,她嫁入公府这么些年,她这点喜好再无人关注,现下连她自己索性都淡忘了。 晴姐依偎在平阳怀中,继续道:“娘亲,待到明年开春,我让他们将院子里那些梅树砍掉,专种上您喜欢的凤凰木,您的院子,合该种您喜欢的花草才是。” 晴姐是平阳和李翔最大的孩子,虽然平阳从未在孩子们跟前说过李翔任何不是,但晴姐是个心思细腻的,她能感知到母亲的不快活,对于他们之间的纠葛, 小姑娘亦是能知晓一二, 所以她从不喜欢父亲,更加不待见那个唤作梅姐儿的庶出妹妹。 平阳不想她与李翔之间的事情影响孩子的成长,她听着女儿的话,感受到女儿心中的怨气,便笑着安慰女儿道:“这凤凰木的花最为明艳,所以娘亲未出阁时喜欢这样的花树,待嫁人后,女子身上的担子重了,喜好也会变化,娘亲现下倒是喜欢上梅树了,呵呵,你看那梅花迎风傲雪,不折不挠,倒是让人钦佩。” 当初,平阳与李翔成婚多年,李翔虽然一向待她温和,但平阳总觉得自己不甚了解他的内心。就比如,没有闲暇,李翔总喜欢立在那梅树下发呆。 直到她与娇杏同时落水,李翔抛下她奋不顾身的游向那个女人,平阳才算彻底了解了李翔,明白了他那些个日日夜夜里呆立在那梅树下的苦心。 若说不伤心难过,那是假话,只是这么些年,平阳已经学会了坚强,她从不会当着孩子们的面表露自己的苦楚,亦是不想让孩子们生活在阴影之下。 晴姐听了平阳的话,她默默了良久,小姑娘张开手臂,紧紧的抱住自己的母亲,喃喃道:“娘亲,待我长大了,无论你喜欢什么,哪怕是天上的月亮,女儿也会捧给您。” 这就是成长在父母恩爱环境下和父母不睦环境里孩子的区别,她与李翔这样别扭的夫妻,孩子们都是有些敏感多思的,像李陵和静姝那样的恩爱夫妻,孩子们要阳光舒朗得多。就像宝姐儿,她甚至比晴姐还要大些,但小姑娘想的就是开心玩乐,因为母亲由父亲无微不至的爱护着,小孩子自然没有这样存心讨好的敏感心思。 平阳心中酸楚,当着女儿的面,却是强自忍耐着,她摸着女儿的头,笑着回道:“母亲贵为郡主,如今又是公府主母,要什么没有,你们还小,只管好好享受孩童时光就是,用不着想那么多。” 母女俩一路说着,不知不觉回到了公府,母女两个下了马车,恰巧在二门处遇到了从外归来的裴允谦。 裴允谦怀里抱着一只小小的白兔,他见了晴姐儿便送给了她,嘴上对平阳道:“我今日出城办事,回来正巧遇到了这么个小东西,我便顺手逮住了,给孩子们养着玩罢。” 晴姐儿到底还是小孩子,见了毛茸茸的小兔子,便将心中的烦恼暂且抛开,她抱起小白兔,惊喜道:“好可爱的小兔子,我要好好的养着它。” 平阳看着女儿开心的模样,她欣慰一笑:“还不谢谢表舅。” 晴姐冲着裴允谦甜甜一笑,爽快道:“多谢表舅。” 裴允谦对着晴姐说不必客气,遂又对平阳道:“我在外面找了一处宅子,这几日正找人收拾着呢,待过几日我便想着搬出去了。” 平阳闻言,忙道:“这府中这么大,还住不下你嘛,何必费那个麻烦,非要出去住?” 裴允谦笑道:“我总归是客,刚回京中不好落脚在府中打扰几日倒也无碍,将来日子还长,我总是不好一直打扰的,左右京中空宅子也多,我一个人也不挑住的地儿,随便置办一所就是了。” 平阳道:“表哥与我还这般见外作甚?可是我哪里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吗?” 裴允谦忙说没有,他见平阳坚持留他,遂岔开话题说道:“我入京也有几日了,前阵子便想去表舅父家拜访,但听闻表舅父去了外地公差,今日表舅父回京了,着人来告知我,我打算明日去表舅父家拜访一下。” 裴允之口中的表舅父就是平阳的亲舅父,平阳闻言回道:“舅父听闻你要来京中便一直惦记着呢,既然他已经回京,表哥明日早些过去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