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老夫人歇息后,李翔请兄嫂去正厅叙话。赵宣和谢氏也在,夫妻二人见了帝后,恭敬施礼,得知二人是来探望老夫人的,静姝面上露出笑意,看着谢氏高高隆起的小腹,关切道:“看样子,世子夫人腹中胎儿已经有七个月了吧?” 谢氏面上挂着温润的笑意,回道:“娘娘好眼力,妾身这一胎再有十日就满七个月了。” 静姝笑道:“听闻世子夫人已经育有五个孩儿了,你们真是有福气。” 谢氏忙回道:“几个孩子各个皮得不成体统,不值得一提。” 又笑着寒暄道:“我们本是年前就该回益州去,怎奈突然怀上了身孕,现下已经开春,天气也暖和了,这几日妾身与世子就要动身回益州去了,临行前没想到能见到陛下和娘娘金面。” 静姝本就仁厚之人,闻言回道:“夫人现下身子正是重,为何不等孩儿生下来之后再归,这一路山遥路远的,你怀着身孕,怎能承受得住。” 谢氏自然不好说实话,只回道:“离家已久,也惦记着家中那几个淘气孩子。” 说罢,她轻不可闻的用眼角扫了眼坐在上首一言不发的李陵。 谢氏虽守着本分不敢僭越,但李陵哪里看不出她心思,便插话道:“便是家中离不开也不差这几个月,表姐现下身怀有孕,还是等孩子生下来再走罢。” 赵宣一向对这冷肃威严的帝王十分打憷,自从见了皇帝,连头都不敢抬,紧张得手心里全是冷汗,现下听得皇帝赐恩,心中颇感意外,这才悄悄抬起头来,瞥了皇帝一眼,又连忙收回目光,只看向一旁的妻子。 谢氏却是一派从容的模样,这次她如实回道:“陛下现下正在整肃逆王,世子与妾身到底身份特殊,若是久留京中,恐怕要引起非议,左右孩儿已经过了头三个月了,途中小心赶路就是了。” 李陵面上露出一丝笑意:“表姐多虑了,你们雍亲王府能带头上奏撤藩,你们的忠心,朕自然了然于胸。” 又道:“表姐的身子要紧,不差这几个月,待生下孩子,再回封地就是。” 妻子和妾室都身怀有孕,赵宣自然不想犯险,巴不得等孩子都生下来再回去。听皇帝说得真诚,但赵宣心里却依旧是没底,他正在没注意,只见谢氏朝着他使着眼色,还未待他回过味来,谢氏已经是拉着他伏跪在地,开始谢恩了。 直到坐在回府的马车里,赵宣的脑子还是发懵的。 “夫人,咱们真的要在京中等着孩子生下来吗?” 谢氏看向丈夫:“既然皇帝开口了,自然是要留下,你以为我愿意挺着大肚子辛苦赶路吗?” 赵宣自然也是不愿意的。 他盯着妻子,讷讷道:“你说皇帝是不是在试探咱们呢,为甚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呢,哎!自从见这皇帝铁血手腕撤藩,我这心里就没踏实过,现下,我是见了圣面就心里发憷。” 谢氏拍了拍丈夫的手,温声道:“你且放心吧,我看得出皇帝并不是与咱们虚与委蛇,陛下虽手腕强硬,但亦是个坦荡之人。” 赵宣顺势握住妻子的手,蹙着眉头,叹着气道:“夫人,你说我是不是太胆小了。” 谢氏乐了:“听闻那骊王已经退败到王府城了,皇帝如此强悍,谁能不惧呢,夫君身为亲王世子,心里有惧也是正常的。” 赵宣蜷了蜷身子,将头倚在妻子肩上:“夫人,你真是个有主意的人,若是没有你,真不知会怎样呢。” 赵宣身材高大,一个大男人倚在女子肩头,看上去十分滑稽。 谢氏推了推丈夫:“堂堂世子爷,这个样子,也不怕人家看了笑话。” “车里就咱们俩,谁看得见?”赵宣挪了挪身子,换了个稍微舒服的姿势,却没有挪开,依旧是那样滑稽的倚着妻子:“卿卿,这么些年,多亏有你。” 谢氏不喜这样腻腻歪歪,他用力推开赵宣:“你别这样,让我起鸡皮疙瘩。” 赵宣顺势将她搂在怀里,在她额上亲了又亲。 这日夜里,镇国公府老夫人安然去世。 这个出身豪族,嫁入高门,享尽了人间富贵,亦是经历过锥心之痛的女人,在听了身为帝王的外孙郑重的承诺后,她再无悬心,就这样安然的去了。 李陵和静姝已经睡下了,当听闻老夫人去世的消息时,二人先是一怔。 静姝哭了。 李陵却叹气道:“我今日见祖母,便有这样的预感。” 夫妻二人再无睡意,只是现下已经是半夜,帝后不可能出得皇城。 入宫禀告消息的是副管家和老夫人身边的徐嬷嬷。 当然,二人是不可能进得内宫的,他们只能在皇城外递进来消息,然后这消息再一道门一道门的传到帝后的寝宫。 李陵起身,静姝为他披上衣,夫妻两个出了内殿,李陵命道:“去将副管家和徐嬷嬷请进来,朕有话要问一问。” 身为皇帝,不可能随意出宫,公府知晓李陵知道老夫人去世,必定心急,这才命徐嬷嬷过来的。 老夫人因为是半夜过身,徐嬷嬷一直守在她身侧。 李陵见了嬷嬷,问道:“祖母临终前可留下什么话了吗?” 徐嬷嬷如实回道:“老夫人白日里见了皇帝和娘娘,心情很好,晚上还吃了一碗白粥,这阵子世子夫人、大夫人和新进门的少夫人一直轮流守着,晚上夫人们又过来,老夫人却非要让她们都回去,说是自己已经大好,要安安稳稳的睡一觉,让孙媳和重孙媳也回去好生安睡,大家见老夫人精神好多了,原因为她真的好转了,谁知睡到半夜,老夫人突然醒来,奴婢上前问她可有需要,她便说‘我要走了。’” 徐嬷嬷拭了拭泪,哽咽着道:“奴婢正要去唤人,老夫人拦住我,只说想安静的走,不想惊动家里人。” 李陵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