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排好队!待会儿进了园子,一定要谨记刚刚交给你们的规矩,不要到处乱看。”
坐落在烟柳巷的这座碧岑园,即便是隔着厚厚的围墙,也不难想象出里面是何等得富丽堂皇。
这是一批新送来的乐伎,只是因为这园子的主人随口说了一句闷得慌,王爷便为她买来了城里最好的乐伎为她演奏解闷。一行人从侧旁的小门进了园子,被园内的场景惊得不仅放慢了脚步。
园内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墙壁是柔和的粉青色,房檐上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炫目的光芒。穿着统一服饰的侍女各司其职:有的托着盛有精致糕点的食盘,排成整齐的队列脚步匆匆地走过;有的捧着温室里养出的反季的月季,送去女子的房内;还有一些年纪稍长的穿着不同的服饰,指挥着众多侍女井井有条地进行工作。
园内的安保也十分森严,每个小门旁都有一名侍卫在站岗,还有手执短兵身着软甲的巡逻队伍,就算是一只偷溜进来的野猫恐怕都无法伤害到这园子的主人一分一毫。
人人皆知,这里住着王爷最宠爱的外室。常言都说外室是见不得人的,是富贵人家公子在外面养的小妾,可这王爷偏偏对这女子宠的明目张碧岑园常到碧岑园来陪她。人人都传这名女子“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是个病若西子胜三分的美人,所以王爷才会这般宠爱她。
要是某日园外停了一排气派的马车,那必是王爷又带着宝贝来见她了。从各地搜集来的奇珍古玩,极其难得的名贵药材,都像流水一样被送进园里,就算是天上的星星,只要她说想要,恐怕王爷都会为她下来。
这日,王爷又来见她了,门口却只停着一架马车,人们便纷纷猜测着原因。
正是隆冬时节,天气极为寒冷。只见他身着一袭深蓝色暗纹长衫,外披一袭墨色狐裘大衣,脚踩羊绒保暖缎面长靴,头戴白玉发冠,长身玉立,满面春风,遣走了侍卫,只身一人向那女子的住处走去。
她正坐在暖室喝茶,单薄纤瘦的身躯看着惹人心怜,见到他来了,便站起身来。可她还没完全站起身,便晃了一晃,险些摔倒,身边的侍女吓得赶忙过来扶她。她一手被侍女搀扶着,一手搭在额前。
王爷见状,急忙跑过去,将她扶到桌旁坐下。
“姐姐,你身子还这么弱,要是出了事,可叫我以后怎么过。”少年一双星目里满是担忧。
“我没事的,只是天气严寒,旧伤又开始磨人了。”她的皮肤略显苍白,薄得可以看清血管,仿佛戳一下就会破似的,一对罥烟眉似蹙非蹙,只有那双杏眼灵动依旧。
“姐姐,前几日你说闷,今日我为你送来些乐伎,你可喜欢?”
“我命人将他们遣回原处了,还有那些温室里种出的月季,又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我日夜瞧着那些花儿,于心何忍。”她抬眼看了一眼王爷,随后又快速移开目光,“你不必在我身上花这样多钱。现在外面的百姓食不果腹,饿殍遍地,若是我一人便要挥霍如此之多,叫我怎得安心。”她叹了口气,拿起茶盏放到嘴边,叹了口气又放回桌上。
王爷的眼底瞬间暗了下来,放在桌下的手握紧了拳头。
女子见王爷面露不快,立即说到,“不如今日去春锦楼听戏,王爷意下如何?”女子向少年伸出一只手,随即被紧紧握住。她微微一笑,“我去更衣,稍候片刻。”
不一会儿,她在侍女的搀扶下从屏风后走出。她换上了一件华丽无比的胭脂色团花葡萄纹立领袄,下搭玄色织金百迭裙,脚踏一双兔绒绣花小靴。她施了些粉黛,头发也挽成了精神的高髻,一套点翠发簪更是映得整个人容光焕发。
他一时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时的她还是那般开朗活泼……
“萧淮!你在屋内等着便好了,在寒风里站着怎行?你总让我注意自己的身子,可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呀!”少女一声娇嗔,将他拉回了现实。
少年赶忙走上前,接过侍女手中纯白似雪的狐裘为她披上,脸上绽出一个温暖又宠溺的笑:“姐姐,我知道了。”
三年过去了,他已经比她高出了整整一头,也褪去了稚气,出落成了英俊的少年。
天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萧淮将一只手炉塞到白沐清手中,一手搂着她的肩头,一手撑伞,缓缓地向外走。
二人说笑之间,便走到了园外。
“小玉。”白沐清向侍女示意。
小玉从袖中掏出钱袋,将铜钱分给围观的人们。
“多谢!多谢!”来围观的多是周边的穷苦人家和乞丐,这位外室女子可是出了名的乐善好施。
白沐清想要登上马车,可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萧淮见状,将白沐清抱起,登上了马车。
春锦楼内。
“贵宾两位!”门口的店小二赵六一见萧淮领着一名女子进来,便扯着嗓子喊道,然后点头哈腰地向他们问好。
“哎呦,是萧王爷呐!今天您想听什么曲儿呀?”赵六满脸谄媚的笑容,将二人引至最好的一处位置,一边招呼跑堂的端来最名贵的茶水,一边悄悄地打量着白沐清。
萧淮一记刀眼瞪向赵六,吓得他立刻收回了目光,“王爷,您还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小的先去招呼其他客官了。”说罢,便一溜烟跑了。
白沐清的到来,可是在春锦楼掀起了不小的动静,整个大堂内都议论纷纷。她平日里深居简出,外人只听闻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王爷时不时地就跑去她的住处,送去各种奇珍异宝。
“呦,这就是萧王爷最爱的外室啊,今日一见,果真是个狐媚的小妖精!”一个坐在正席的大约四十岁上下的富贵女人说到。
“姐姐你小点声……”旁边一个年纪略小一些的女子用帕子遮着嘴,小声说到。
“怎么,我名正言顺的夫人还不能说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啊?”那女人袖子一甩,冷哼一声,挑衅地看向白沐清。她是张员外的正室夫人,最看不起的就是年轻貌美的小妾和外室。
白沐清仿佛没听见她那些难听的话似的,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又扭过头去了。
“晦气!”张夫人低咒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