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时舟看到了那满是低气压的黑雾,却是无所谓,她恢复了如往常一样吊儿郎当的做派,也不在乎陆岸是否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拿起电脑就出了门去。
“你去哪?”
陆岸沉沉开口,语气里隐含威胁。
牧时舟转头,凉凉看了陆岸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却是向他下了自己的最后通牒。
“希望我回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你了。”
陆岸还没说一句话,大门就被牧时舟重重关上。她的力道裹挟着走廊的风,从门缝中钻了进来。
寒气扑到陆岸脸上,生来惧热的小灭霸,居然第一次开始觉得,好像有些冷。
牧时舟一气之下出了门后,便背着电脑直奔医院。直到她站在医院门口,那口气还一直憋在她的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差不多得了。”牧时舟暗骂了一声自己,将脑袋里纷杂的想法都甩干净,然后进了医院。
病房里,赵青梅正跟隔壁床在手机上打麻将。
赵青梅神色凝重地盯着手机,下一刻,眉眼一挑,笑得见牙不见眼,扯着嗓子喊:“和了!给钱给钱!”
对床的李婶也住起来一段时间了,十分清楚赵青梅的牌风,登时不乐意了,立刻将手机杵到她眼前嚷嚷:“什么和了?!你好好看看,你那是诈和!”
“嘿,你这人怎么天天玩赖呢?!”赵青梅抵死不认,伸出手要求,“赶紧的,拿钱出来!”
“不跟你玩了!”
“我说老李,怎么还玩不起了?!”
俩老太太你一言我一语,比谁的嗓门高,让牧时舟还没进病房,就听见了那振聋发聩的吵嚷。
果然,推门一进去,就看到自己那得了重病的妈,正生龙活虎地跟对床扯头花。
“妈。”牧时舟无奈开口。
老太太压根不理她,满心都是自己的红包争夺战。
“妈!”
牧时舟一声怒吼,终于是震住了那两个酣战中的老太太。
俩人齐齐转头看她,一时之间六目相对,顿时沉默下来。
见来人是牧时舟,赵青梅更是有了底气,说话的声音又提高了三倍,“我闺女来了,怎么着老李,这你就不好赖账了吧!”
李婶气得白眼直翻,从旁边的柜子里掏出一张包着钱的纸巾,恶狠狠扔到赵青梅身上。
“钱给你!再不跟你玩了!”
说罢,便将床与床之间的帘子猛地拉上,负气躺下。赵青梅见帘子合上,顿时美滋滋地拿起自己的“战利品”,打算将小费收入囊中。
牧时舟本是当看热闹似的在一旁偷乐,直到李婶扔了那个厚厚的纸包开始,才收起了笑,此刻看着赵青梅背着自己乐呵地数钱,顿时冷下了脸,伸手抢过了赵青梅手中的纸巾。
“赵青梅,能不能有点正形,你以为这还是在你棋牌室呢,还跟人玩上钱了,知道你女儿我现在为了赚点钱有多难吗——”
“我就玩玩怎么了?!医院多无聊你又不是不知道!”
赵青梅没注意到牧时舟的情绪不佳,伸手把纸包抢了回来。
“花的又不是你的钱。”
“不是我的钱......”
一时之间,今天所有的情绪全部涌上牧时舟的心头,她抢回那个纸巾包,气得手都在抖,“你知不知道,赵伦今天要交下学期学费,你这病也是个销金窟,都在等着我掏钱,都在等着我掏钱!”
“你不知道!”
“喜欢拿钱玩是吧,”牧时舟眼睛通红,“那就都别要了。”
牧时舟挥手,狠狠一扔,纸巾包摔到地上,里面的纸币四散开来。
她梗着脖子站立,与赵青梅怒瞪着彼此,赵青梅一口气没上来,猛咳个不停。
牧时舟有些后悔,上前一步,想要碰赵青梅,就在这时,“刷”的一声,床帘猛地被拉开。
李婶鞋子都没穿,小步走到赵青梅身边,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瞪牧时舟:“我说你这姑娘,怎么跟你妈说话的!”
“谁玩钱了?!我们那些钱都是自己做的!报纸!”
牧时舟一愣,低头看去,只见那散落一地的钱,其实只是一张张方正的旧报纸,上面是水彩笔写的,无比粗糙的数字。
牧时舟家里,那本词典依旧静静躺在桌上。方才被陆岸翻开的那页纸在风中微微翻动,最终还是安稳地落下来。
而那页上的唯一一个词语,是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