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
所以,大概——只有现在是只属于他们的时间。在这场雨停顿以前,在身上的伤养好以前,在树上的梨花凋零以前。
没有以前,没有以后,没有未来。只有现在。
花素颜垂下凝霜的目光,淡淡薄薄地,如盈满雪花的夜光,道:“他若要这天下,我定会帮他取得送上,可……”
她抬起目光,望着面前这个妖异天真的男子,美得不像凡尘世人的男子,冰雕的心突然软了,像三月里的白梨花。
她无限怜惜地轻吟:“可只有一样,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给他。”
“什么?”
她呵了一口白灿灿的雾气,有些热,道:“你的解药。”
玲珑身体震了一震,似猛地被一记外面的惊雷劈中,瞬间僵硬如冰。他望向坐在三尺距离外的花素颜,她依然柔柔冷冷,似冬夜里最幽柔的一朵夜花,美得叫人移不开目光。
他微咬下唇,猛地起身,一步步,靠近到花素颜身边。外面雨声纷纷饶饶,仿佛都和他们无关。
他来到她面前,那么近的距离,凝视着她。她静静冷冷地望着这个妖媚入骨醉人心肠的男子,望着他的桃花媚眼,他的凝脂玉肌,他樱雪雕啄而成的唇瓣。然后,那双樱雪雕啄而成的唇瓣的就这么吻了下来,非常慢,也非常真实的,将一个全世界最芳香美妙的轻吻,刻印在她冷冷的额头上。
“谢谢你,素颜。”
他笑得像夜空中最凄白动人的幽灵,太过迷惑美妙,反而有些苦楚,好似随时会被周围的黑暗吞噬,魂飞魄散。
花素颜突然很想哭。
她是一个丧失了人类感情的女子,已经彻底遗忘了哭泣的感觉才对。可她现在就很想哭。为了他绝望的笑容,为了他幽幽媚媚的一吻,为了他生死关头不顾毒发的救助,为了他这场无法改变的命运。
外面细雨朦胧,雨势渐弱,声音像一首哀歌,抽抽离离。
无论如何怜惜爱慕,终究敌不过一场命运!
玲珑凝视了她许久,在她那双柔冷如画的双眼中,看到万千思绪和不舍,可他还是后退了一步。
这个女人,他很喜欢。可他也已经习惯了,所有他喜欢的东西,最终都会抛弃他。就像母亲,就像灵照宫,就像……
一双柔软细手拉住他的衣襟,就像害怕于他这一步的退缩,那只手紧紧地抓住他。
花素颜望着他,望到他目光中让人心痛的退意,几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如果,我是说将来如果,我帮蓝轩大人得到了所有他想要的,那么……”
她一双冰雪凝聚而成的黑色眼眸中,骤然,神奇地——悄悄绽放了一株美艳非常的繁花,绚丽地好像从来不属于她,怒放如春。
纵然是这天下间最惨冷的白,也会被艳丽无比的红,沾染混色,变成春意昂然的一抹粉色,款款而立。
她终不是一个真正的死人。
她张着唇瓣,努力将她遗忘了十五年的感情表述而出,笨拙地,也天然地:“如果我真的帮助蓝轩大人得到了他想要的,之后我会回到你身边。一年也好,一天也好,我想尽可能地陪着你,再也不离开。”
外面树上的白梨花逃过了暴雨的侵袭,柔柔縻縻地展露着它的白与芳,不管是否有欣赏者,它依然悄悄立在那里,无声盛放,无声面对风雨,再无声无息地凋零,回归毁灭。
就像人世间的恋慕,并非一定要让人看见。
其实悄然无声,才最美得天崩地裂。
她是在蓝轩大人的救助下才苟沿残存住最后一抹心,蓝轩对她来说是无可取代的存在,比她的生命,比她的未来,比她的一切都重要。
所以,这一句话是她最大的付出。她只能做到这样。
玲珑望着她眼里的坚定,轻轻提起她紧抓住他衣襟的手,细细地,揉握在他的手中。他没有回答是否,他只是望着她,轻描淡写地笑了一下。没有美艳,没有倾国倾城,没有邪魅。那是一个有别于他过去所有漂亮笑容的一记笑。非常清淡,几乎无痕。
他们再没说任何,比邻坐着,望着洞外的细雨连绵,望着雨水中依然净雅纯洁的白梨花,在雨中绽放生命。
他拉着她的手,一直没松开过。
花素颜隐隐感觉,这天才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外表美艳的男子。虽然他们已经相处了三个月,可直到这天,他才卸下所有伪装面具,而她也终于放下无谓的坚持,心对心地,说出以前所不敢说的话。
尽管在命运面前,他们都很微弱。就像那一树白梨花面对满山遍野的豪雨暴风,弱小得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但牵握的手上,温暖无比。
仿佛手掌上绽放盛开了这天下最美最纯的一朵白梨花,幽幽魅魅,消骨噬魂。
连灵魂都可以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