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她的肚子,顶着她往闵河流去。
陆露吃力地攀在沙发的扶手上,即将坠入闵河主河道。在被卷入水涡的一瞬时,一个人影跳进激流,笼住陆露的腰,让她攀在自己脖子上。岸头有人抛了麻绳下来,长度差了一截,需他逆流走过半米多才能抓住,他背着陆露,脚下数次打滑,险些被冲带走。
“笨警察,你放开我吧,放开我吧。”陆露在他耳边说。
陆寒不吭声,眼里只有半米外的那根绳,抓着陆露脚踝的手却不由得紧了紧,一道大浪拍过来,陆寒叫道:
“快闭住气!”
陆露没来得及闭气就被浪花封住了口鼻,上岸后呛了不少水,伏在岸头吐个不停。陆寒坐在她身旁,把外套脱了拧水,陆露侧目看他,浑身虚弱得紧,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挤着零碎的言语:
“笨警察,我叫你......叫你放开我。”
“笨房东,你......”
没等陆寒说完,陆露就一醋溜倒在地上,闭眼前,她倒是希望陆寒能把话给说完,她很想听的。
陆寒把陆露背到医院,才知道陆露今天本该去县医院输血,许是半路瞧见倾倒的围墙埋了人,方才将输血的事忘在脑后,不自量力地下水救人。
“笨房东,不自量力的笨房东!”
陆露睁眼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陆寒这句略带嗔怪的“指责”,阿婆坐在一旁削苹果,跟嘴道:
“笨露露,不自量力的笨露露!”
陆露苍白着一张脸坐起来,悄悄阿婆,又瞅瞅陆寒,三人控制不住地一同笑了出来。
陆寒在陆露和阿婆的旅店买了两个月的房间,索性加入当地消防员的队伍,跟着一起上山下水抗洪救灾。陆露在医院输了一周的血后被阿婆接回旅店,严令禁止她再出门,却趁阿婆忙着给家里受了灾的村民煮吃食,翻了院墙偷溜出去,一路问询救灾的消防队在哪里,就这么顺着人们接龙似的指路找到了陆寒。
陆寒身上套着救生衣,污着一张脸坐在岩石上啃馒头,见了陆露不由得皱皱眉,却不赶她走,把手里的馒头掰了大半个下来给她吃。
陆露接过馒头,从怀里掏出一小束艾草,折了半截塞进陆寒的衣袖。陆露为了不给消防队添乱,大部队下水救人的时候她只站在陆寒给她找的安全地方待着,却又觉自己这样太没用,在周遭搜寻半天,寻了根又粗又长的木棍握在手里,万一陆寒被困在水里出不来,她起码能上前拉他一把。
然而陆寒的水性很好,任凭水流再湍急,他也能完完整整地从水里踏出来。
那是力水县漫长而潮湿的雨季,陆露陪着陆寒淌过许多水域,细细数着他救了多少人。
“一共十三人,还有一窝小猫和一头小乳猪。”陆露说道,“那窝小猫后来被我带回旅店养着了,小乳猪被一个农民的孩子抱养走,那孩子一路跟着我,喜欢那只小猪喜欢得紧,我就送了他去。”
“那时你和小陆就在一起了吗?”安欣问道。
“不,没有。”
两人关系尚未到恋人之地,只偶尔徒步过河或走夜路的时候,陆寒会握住她的手腕以防她摔倒,只是单纯地握住,不参杂任何一点的暧昧不清和欲擒故纵,有的只是对一个比自己小的柔弱女性的尊重和爱护。然而正是这种纯粹的保护才更让陆露悸动了心波。
唯独一次陆寒失了手,在扛着一位爷爷上岸的时候脚下一滑,直直落入身下的激流。陆露不管不顾地抓了救生绳随他一同跳下去,挣扎着拉住他的手,岸头上的人拼力拖拽,始终敌不过水力凶猛。陆露呛了一肚的水,却只知傻傻拉着陆寒的手不松开。
“你放手,放手!”陆寒叫道。
“笨警察,你给我抓紧喽!”
细胳膊细腿的一个人,竟硬生生将陆寒拽上了岸,两人皆是一副狼狈不堪之貌,瞅着对方惊魂未定的神态,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叫你......叫你放手。”
“笨警察,不自量力的笨警察!”
陆露将陆寒送她的话悉数返还,从袖口掏出一小截艾草:
“逢凶化吉。”
陆寒也将袖口的艾草掏出,和陆露的凑在一起:
“平平安安。”
抗洪救灾进入尾声的时候,大部队在河滩架了篝火煮吃食,阿婆也过来为大家添柴火、送食材。火光跃动,映得陆寒的神情也是欢悦的,陆露抱着陆寒从洪水中救出的那几只小奶猫,和陆寒悄悄溜出大部队,撑起救生艇去河中划船。
远处篝火攒动,陆露坐在船头,江风吹来,她忽然回头看陆寒,他正撑着船桨用力滑动船身,任由他划船带着自己在江上游荡,一直游到星宿灿然,游到江水变蓝......水中飘了粉白的花瓣,陆露伸指将它沾上来,贴在皮肤上。小艇荡进一片芦花丛,紫灰色的芦穗,上边飞着长脚蚊子,还有夏夜独有的萤火虫。蝉鸣似远似近,水鸟伏在某处酣睡着,在小艇游过的一瞬时扑鲁鲁地飞远。
“送君怀抱里,无限缠绵意;船歌如春梦,流莺婉转啼;水乡姑苏城,花落春未去;漫步相思堤,细柳长依依......”
“为什么不接着唱?”
“我妈妈说,给男子唱歌应只唱一半,这样他就会始终惦念着后一半,第二天还想着来找你。”
“好。”陆寒点点头,“那后一半你明天再唱给我听。”
陆露红脸瞧着陆寒,伸手采了身旁一束芦花。
“这是《苏州夜曲》,我妈妈老爱唱,我爸爸也爱听,不过这都是他们婚前的光景。”陆露半个身子探出小艇,拿手里的芦花一下下点着水面,“婚后妈妈还是唱,只是爸爸不再喜欢听了。他爱听家门之外的流转莺啼,觉着这《苏州夜曲》寓意不好,《□□之夜》的主题曲。他骂李香兰是叛国贼,恨《□□之夜》中爱上长谷的桂兰——那个懦弱的中国女人。他嫉恶如仇,一生中恨了很多事,很多人——他所认为伤风败俗的人和事,后来连日日哼唱《苏州夜曲》的妈妈也一并恨了去,每每打完她,却又把她从地上捞起来,一遍遍说爱她。他有着强烈的家国观念,每日都坐在藤椅上读政报,国际新闻、国内新闻,想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