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一直在下雨，淅淅沥沥的声音忽远忽近的传来，可能起风了。空气也变得潮湿厚重，隐约间还有股锈味，若有若无的不是很真切，发尾贴在后脖子的肉上黏腻的让人不舒服，真想起来冲个澡。不过林时还是不想醒，因为做了个好梦，周末约了几个好友来家里聚会，昨晚商量了半天吃啥，最终决定就吃狂飙里的猪脚面。梦里自己正在准备食材、烹饪……马上就可以吃了，超赞的猪脚面，足足炖了两个小时的猪脚，又闷了一夜入味，下了面，备了小葱、香菜和辣椒油，放了浇头就可以吃了……
“叮咚、叮咚、叮咚……”
密密麻麻的微信提示音硬生生把林时从梦里拉了出来，“啧，筷子都拿起来了，谁啊大早上就给我发消息？”
林时闭着眼睛枕头旁摸了几下，先摸到了眼药水，滴了两滴后缓了缓，才拿起手机解锁，微信提示音连绵不绝，应该是哪个群没屏蔽吧。
屏幕亮起，满屏都是红点，除了置顶的文件传输助手，一水的红点给林时下了一跳，快速权衡了下，林时先点开了本楼栋的友邻群，点了群公告进去：
“@所有人居民朋友们：
接新区防控办最新通知，本小区已于2023年4月5日04:00进行为期14天的封闭式管理，请大家遵守疫情管理相关规定，自行居家隔离，禁止外出和下楼。”
又来……林时心底无奈叹了口气，退出来往上看消息，发现都是楼里的居民七嘴八舌，质问的，抱怨的都有，楼主还在艰难的安抚大家情绪，劝导大家不要下楼。林时边划拉消息边准备去阳台那儿瞅了瞅，其实应该也看不到什么。
他父母早逝，留了点积蓄给他，自己努力考了沪都的大学，毕业后就留在这里，工作小十年攒了笔钱买了浦东这套房子，这附近都是老公房，离地铁1-2公里，公交还算便利。50平的小户型，坐北朝南，原来的房东改了两室，自己买了后把阳台的那间改成了起居室，放了沙发电视茶几可供娱乐，厚重的窗帘能隔开阳台和起居室，厨房和餐桌连着，虽说有点迷你，不过家里招待两三个朋友不是问题，另一间就是林时的卧室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作为一个30岁的青年单身男性，整体来说还是挺简洁温馨的。
不过这套房的位置就有点一言难尽了，林时所处的这栋楼位于小区的最深处，小区后面邻水，是一条河，叫什么河来着林时忘了，平时也没在意过，夜里总是来来往往的货船所以自己不太爱开窗。所以当林时站在阳台扶着窗户玻璃往下看时，终于明白为什么睡梦里总是闻着一股锈味。
深绿色的河面上浮起三三两两的翻肚鱼，也许还有些别的水生物。河两岸的绿植看着也怪怪的，林时视线收回落在窗前，沪都特有的龙门架，也就是衣杆，从窗台长长的伸展出去，不锈钢的材质不论怎么下雨都是干干净净的，现在沾满了深红色的液体，林时推开窗户，一股浓厚刺鼻的铁锈味扑面而来，差点把他拍进去，他迅速捂住口鼻，一股恶心从胃里涌上来。来不及确认怎么回事，林时下意识已经关上了窗户，取了口罩来戴上，才重新回到窗前。
天空中盖着一层层深红色的云，目光所及皆是暗红的色调，压得人心慌。
林时的窗外就是小区后门，也是河岸，有大片大片的绿植树林，往日满目的绿意盎然如今夹杂深红的液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睡醒精神不好，空气中弥漫的铁锈腥味，浓密的绿叶枝丫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原本应该象征生机的绿色混杂上深红，折射出怪异的色泽，像一股股充满恶意的浪潮袭来，林时揉揉眉头消除了些许肿胀感，决定还是先看看消息。
群里的消息呈爆炸式增长，文字、语音、视频，推测什么的都有，林时翻了翻，大致是昨夜零点开始突然下起大雨，雨水呈深红色，如血，黏稠，当时发现的人立刻上传了视频和照片。但是只是雨水变色应该没必要封控，果然有很多警告的消息。
“警告：大家非必要别出门，红雨有毒，我家里人淋了雨皮肤都溃烂了，现在正在医院急诊！！！”
“红雨是正常的天象，可能雨水里含有一些红色的物质而已，用不着惊慌。上个世纪沪都还下过绿色的粉末呢……”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红雨有毒！红雨有毒！红雨有毒！昨晚我和男朋友回来的晚淋了雨，没多久就开始呕吐、发烧，我烧到39°，男朋友现在已经41°了……”
“红雨传染性极强，别不信，不然怎么发布封控消息！我朋友家就是一个人淋雨，家里现在都开始有症状了……”
林时总结了下，这场红雨是零点开始下的，现在应该是停了，淋了雨会出现皮肤问题或发烧症状，有传染性，后果不明。群里虽然信息爆炸，不过并没有失控，几年疫情摧残，大家似乎对这类事件有了一定的免疫，很多人已经开始在群里建立食物等物品的购买渠道，咨询外界货物是否能运输，各类物品能否流通。
林时也快速盘点了下冰箱的食材和家里的各类生活用品，好在自己本来就有点囤积癖，这几年疫情更严重了，买什么都喜欢下单一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能让自己坚持大半月甚至更久的物资，他并没有感到心安，总觉得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信息。阴天家里实在是湿哒哒的，林时摸了下后脖颈，沁出一层细微的汗，蹭在后心里也黏黏腻腻的，低头看了手心，脸色瞬间变了，他立刻看向枕头，果然枕头上染上了一片深红！
怎么会！自己没有淋雨，家里也只有一个人，没接触过其他人，也被传染了？
林时后知后觉的发现身上有些酸软，自己不是易出汗的体质，平时热狠了才会在后脖颈微微出汗，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身体的问题。奇怪的是，从自己发现了红色汗水开始，身体在一瞬间爆发出不适，四肢酸软无力，林时右手指按压在脖颈处，脉搏跳动地越来越快，耳畔里也逐渐循环着放大的心跳声，他强撑着往床上倒过去。刺耳的鸣叫声响起，林时努力想抬手捂住耳朵，“该死的耳鸣……”越来越响的耳鸣声像针尖一阵阵钻进耳膜里，深入脑中，林时竭尽全力维持的理智一步步溃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