邸宅门口有个奇怪的人。
——本来是不想走正门的,但是一想到反正四下无人,自己大大方方地走出去和隐匿身形也没有区别。
在门口的是个女孩。
三面被高楼包围的豪华邸宅只有一面敞开对着马路,而马路上车辆稀少,更别说行人了,一天能有两三个步行者路过已是很少见。
她的出现明显是个能称之为“异常”的现象。
他本想直接走出门,可门卫处的告示牌一下子吸引了自己的视线,倒不是告示牌有什么特别的,虽说的确有些怪异滑稽,就像是游乐园的甜品店把鬼屋门口的招牌偷过来强行按在自己铺子上一样。
最怪异的应该算是女孩本人。
明明是个念能力者却让自己淋着雨;颈部的伤口裂开暴露在空气中,绷带只能堪堪掩住血痕;双眼发红,眼眶发青,几条隐隐的血痕布在眼尾;还有苍白的肤色,怎么看都觉得是恐怖片里吓人的女鬼。
这么想着,便不免觉得那告示牌上的红色颜料说不定是血。
弟弟们偶尔会聚在一起看恐怖片,灯一黑,镜子里会突然冒出一个人,血还会糊住镜面,等灯再一打开,一切如常,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电影是拍出来吓人的,但是要是真有这样的念能力者擅长吓人,他也很乐意合作——现如今顾客的要求是越来越奇怪了,一般选择借揍敌客家复仇的人当然也希望自己花重金报复的人能死得难看些。
他这么毫无边际地想着,手就鬼使神差地去触摸告示牌,然而等他一靠近便闻到了隐隐约约的塑料气味。
“哦,不是血。”
他莫名觉得自己被骗了,她被女孩恐怖的扮相给骗了,但这也不是她的错,他还是很讲道理的。
那么应该和她说些什么呢,似乎也没什么可以说的。
是要说绷带吗?可妈妈也缠着绷带,这说不定只是个人爱好。
是要说伤口吗?有些人就是喜欢把结痂的伤口抠开,甚至有为此上瘾的人,她也许就是这样的人。
是要提醒她用念隔雨吗?可念能力者会没有这个常识?
这么看来她还真是个怪人,经验告诉他不要因为好奇理会性格太过突出的人。
不对……其实是自己完全不想理她。
他之前出声问她“你在干什么”,可他已经清楚她做了个恶作剧,他已经不想浪费时间听她解释了,这么看来,的确没什么可聊的了。
直接走人吧。
“你是杀手吗?或者我直白一点,你刚刚完成工作?”
她突然出声问。
她完全笃定自己是杀手,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专门向他询问呢?
他问:“这和你有关系吗?”
她说她要进去当一只米虫,要是她进去之后全是尸体就麻烦了。
“……米虫?”
他没怎么见过米虫,做菜是家仆的工作,不过按照文学意义上的说法,米虫大概是指好吃懒做的人。
好吃懒做……脑海里马上就浮现出糜稽无节制地往嘴里塞薯片的场景。
米虫……
并不是养不起,也不是毫无用处,但是要说米虫有什么可指责的地方,那就是“占地方”,当然不是指实际的占地面积,是占视野——看不见还好,一出现就显得比较碍眼,可即使碍眼也要花心思照顾,毕竟是家人。
这就是“米虫”了,唯一的缺点是“占地方”。
可惜她没有领会其中的要领。
……她以为他在说她胖,但她也没有因此歇斯底里地发脾气——嗯,比妈妈的脾气好一点。
她有条理地解释了如何看出他是杀手的——
“你的脚步声很轻,呼吸平稳且克制,指甲有定期修剪,而且每只指甲片的形状都很规整,投射暗器很讲究手感,虽然有强迫症的嫌疑,但是你这么柔顺的头发没有一点气味就有点过分了。”
所以自己是杀手的典型形象吗?
这也不太可能。
的确有一些暗杀技能如暗步、肢曲对躯体和形体习惯有影响,但是很多猎人在训练时也会特别注意隐匿的能力。
使用暗器也不是杀手的特权,揍敌客家对指甲有要求是为了掏心脏的时候减少衣物阻力,能够更快速地取出心脏以至不留一滴血。
在装束和行为模式上,不光是家族的长辈,就算是同辈兄弟之间也是性格迥异,糜稽更是与她口中的所谓杀手经典形象毫无联系点。
可糜稽也是杀手,甚至有时能完成得很出色。
杀手是指以杀人为职业的人,关键是“杀人之实”,她的解释根本站不脚,只是胡乱猜测而已。
等等……“杀人之实”?
她想要知道的不就是“杀人之实”吗?
她根本不在意他是不是杀手,而是想要知道他有没有杀人,正如她坦白的那样,不想惹上麻烦。
——要确定里面是米缸,而不是血池。
是他想多了吗?这样的猜测会不会太过牵强附会?
能出现在这个被屠戮的邸宅面前的人本就不容小觑,提前知道他的杀手身份再借此故弄玄虚探取自己和家族情报也是有可能的。
可如果……
他有不好的直觉——再思考推理下去是不是会掉入对方的陷阱,无意间供出更多情报呢?
这可不行。
得把话题主动权夺回来。
—— “你是侦探吗?”
—— “不是,那是浪费才智的穷鬼行业。”
……一句话就把他的路截住了。
如果她回答“是”,他能顺理成章地询问关于她的事情,比如隶属于哪个组织,来邸宅的目的,还能顺势将话题引到告示板上,因为艾梅洛斯邸宅拒绝外来人到访,侦探当然属于这个范畴,而她刚刚损坏了邸宅的对外告示。
她回答“不是”也没关系,因为话题仍然从他的杀手身份转移了,她不得不交代关于自己的一些信息——她也交代了。
她交代了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