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行那个项目，跟Falcon讲讲吧。”董事坐在他们俩的对面，抿了口茶，笑眯眯地说。
项目合同自然是不能随便给人看的，洛闲漪想了想，把自己的电脑搬了进来，连上投影屏幕，打算基于前期调研的文件讲解。
男子交叉双臂，悠然自得地靠在椅背上。他今日戴了副眼镜，略带讥讽的目光被镜片隐藏得很好，一身服帖的西装把人靠衣装诠释至极致。
进入工作场合，洛闲漪便暂时性失忆，把新仇旧恨抛于脑后，认认真真地跟Falcon介绍。
P国是一个局部地区仍战火纷飞的发展中国家，但凡是有能力的年轻人，都千方百计地朝H港涌来，他们在这边勤勤恳恳地干着不需要语言沟通的体力活，赚到钱后便通过国立银行在H港的分行，将工资转回国内的亲人。
P行虽是国立银行，资金却不雄厚，在寸土寸金的H港，维持得很是吃力。他们也尝试过自救，花大价钱请了专业的团队定制电子支付系统，用以缩减银行用地、员工人数，来减少长期的营运成本。
然而，P国本就是洗黑钱的高危地区，一举一动都被盯得很死，支付系统尚未正式投入使用，便受到了H港银行协会的质疑，甚至暂时性地除了他们的牌，直至他们能交出一份清清白白的调查报告。
背景介绍不过是三两句话的事，但听完后，Falcon的姿势便变了，素来平静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凝重，身躯也朝洛闲漪微微前倾。
他既然没有发问，洛闲漪就继续说了。
RCL是有资格出这份调查报告的，但是，他们虽然是合规和风险管控方面的专家，对于电子支付的技术问题却不太在行，需要借助外部的帮助。
洛闲漪说：“不久前您在环球贸易中心的那次讲话，很多内容都跟电子支付有关，所以我们诚恳地邀请您，以外聘技术顾问的身份加入我们。”
董事也点了点头，说道：“我在星洲那边也有朋友，他们对您的技术水平都赞誉有加，所以我才会让闲漪努力跟您认识一下，看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Falcon没有带电脑，也没有拿纸笔记下些什么，他沉思片刻，望向洛闲漪，说道：“麻烦跳一下第12页，我有个问题。”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只有洛闲漪操作电脑时鼠标轻微的嘀嗒声，只几秒，那张PPT就被放大，展示在屏幕上。
Falcon说道：“你做过调研，H港现在有两万五千左右的P国人，除去老人和小孩，假设八成的人需要用到这个系统，也就只有两万人。”
会议室的灯光明明是橘调的暖光，营造出亲切和谐的沟通氛围，但他一开口，那机械般平直的声音响起，洛闲漪便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紧张，仿佛回到了上学被老师提问的时候。
“P行的财政本就捉襟见肘，我也懒得猜测你们是用多低的价格谈下这个项目。”
“我只关心一个问题，你们聘请我，预算是多少？”
办公楼的中央空调常年保持室内25度，是最舒适的温度，Falcon话音落地时，洛闲漪的手心却不自主地出了一层汗。
如果他们的预算足够，自然不用想方设法地去私下接触Falcon。
那天她在介绍资料上便知道了，Falcon在H港数一数二的咨询公司做兼职顾问。他们完全可以直接通过联系公司来协商合作。
然而那天价咨询费，怕是把整个项目的收入搭进去，都填不上一半。
直至现在，她也没有半分把握说服男子自降身价和他们合作，洛闲漪秀眉微蹙，正绞尽脑汁地思索有没有别的角度来辩白，把这一切尽收眼中的Falcon又开口了。
“跳第二十页吧，成本管理那里，没记错的话，你们打算出五万，买我一个月？”
明明刚刚已经快速跳过了，却还是被Falcon逮住……洛闲漪见他挑明了，便也索性摊牌，说道：“我们的报价确实不高，因为这个项目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除了P行，还有好几个国家的银行也有计划做电子支付系统，他们就等着P行打头阵。要是能做好，之后两年的项目都不用愁了。”
Falcon点头，没有被大饼蒙蔽了双眼，只语气平和地说：“你还打算每个月五万买我两年呢？”
洛闲漪知道，他挂靠的咨询公司，一个月的项目收费，怕是要用千万来算。这个问题直白地摆出来时，她完全无法反驳。
一言不发的董事却开口了，他也没看屏幕上的数字，只友好地望着Falcon，说：“听说你从星洲回来，是不想在林生手下继续工作？”
Falcon闻言，点了点头，却没有接话，一副不愿多谈的冷淡模样。
董事却不为所动，自顾自说道：“你在星洲声名鹊起又有林生铺路，来到H港却要从头开始，何苦费这一番周折呢？”
Falcon把眼镜摘了，揣进西装口袋，低头道：“工作场合，不谈私事。”
董事便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年轻人啊，都有自己的想法。”他示意洛闲漪把展示屏关了，亲自开了会议室的门，又给Falcon递了张名片，说道：“好好考虑一下吧，慢走。”
事情虽然没谈成，洛闲漪还是遵循了商务礼仪，把Falcon送出了办公楼。电梯间内，两人默默无言，话都说到这了，大家也明白合作的可能微乎其微。
Falcon不肯接，总是有人愿意的，只是专业水平上可能便存疑了。
这件事从始至终本就是他们想空手套白狼，被聪明人拆穿了，倒也情理之中。
洛闲漪帮他拦了一辆出租车，道别后刚一转身，掌心却微一刺痛，她错愕地回头，男子已经关上车门，冲她挥了挥手。
H港的出租车司机都视时间如生命，车门一关便是一脚油门，短短几秒，车子便消失在视野中。
掌心里塞进了一张薄薄的名片，设计简约的名片写着联系电话、邮箱及办公室地址。
还有他的中文名字。
——林膺。
与此同时，手机微微一震，有新信息的提示。
“我的收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