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门外第三次传来嘈杂的走动声时,夏致终于忍无可忍地从自己的办公桌前来到了亲王身边:“殿下?”
若亦正在飞速地给文件内容写备注,头也没顾得上抬一下:“请讲。”
“这些人做事太没有分寸了,殿下,我这就让他们离开!”
原本住进麦特普瓦大楼别院,夏致就有些担心。因为是秘密入住,旁人或许不清楚情况,夏致唯恐有人打扰或者冒犯到亲王。可是当时,亲王看中了这里的幽僻清静,就拒绝了大张旗鼓地入住为他特设的王族别墅——以如今的吵闹看来,好像事与愿违了。
“嗯?”若亦这才从那叠文件里抬起头,满面迷茫道,“怎么了?”
夏致一向知晓亲王沉迷公务时极度专注,几乎可以忽视掉周围环境,但他依然没有办法不在意亲王所处环境的舒适度。何况今日的声响实在是一而再再而三太多次了,他没有想到亲王竟能一无所知。
“您听,殿下。”门外又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锁链和推搡的声音。
若亦这次很快捕捉到了动静,他侧耳听了一会儿:“外面人不少啊。”
“可不是!”
“我记得,这里地处大楼深处,周围没有其他建筑,只有一个废弃的审讯中心。”若亦沉思道,“难道今天突然启用了?这听起来像是抓人的动静。”
“我去通知他们,让他们走!”
“不必。”沉默了一下,若亦淡淡一笑,“这是清城办公用地,他们自己人有权随意使用,我们是秘密暂住,便不要太挑剔。他们或许还在抱怨,这个废弃的别院怎么突然启用了呢。”
“他们怎么敢!”夏致第无数次感叹,自家殿下的忍让实在是超乎想象,他不确定是不是出身平民的习惯,至少于他本人而言,对此也不应当迁就,“我还是去看看情况吧,殿下?总不能任由他们没完没了。”
“随你。”若亦丝毫不介意这种事,他说着又提起笔,准备重新投入文件中了,“不要妨碍他们执行公务。其他事,你可以自行处理。”
“是,殿下。”
夏致原本的打算是直接去寻清城首席执行官雅茯,彻底解决掉这些噪音。可他刚刚走进主楼,便迎面遇上了风尘仆仆的检察官和警长,前者左臂夹着一个鼓鼓的牛皮文件袋,后者好像刚做完长篇大论,只剩下了一句结束语:“事情就是这样了。”
检察官低声道:“请您转告雅茯大人,我知道该怎么做。”
警长会意地点点头,转身登上了拐角的楼梯。
夏致与他们相隔了一段距离,无法听清他们交谈的内容,只能根据制服辨认他们的身份——他也并不是非常熟悉帝国司法系统的种种标识,但在来人就要走远之前,他完成了辨认。看警长的行径,他们的逮捕工作应当是接近尾声了,但检察官前往的方向,正是审讯中心的方向。于是夏致迅速作出反应:“请留步,检察官大人。”
检察官应声停滞了一下,转过身来:“有什么我可以为您效劳的吗,先生?”他默默衡量着夏致:三十余岁的模样,就能身着便服在麦特普瓦大楼里畅通无阻,看来他极有可能是贵族之后。
“有事请教。”夏致一边走上前,一边大略观察了一番逆光的检察官。此人年纪似乎比自己大不少,脸上皱纹横生,一双赭色眼睛里流转着幽深的光芒,不像是个单纯的人物,“不会打扰到您吧?”
“哦,如果不是非常困难以至于我无法解答的事,我想不会。”检察官说着便引夏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您知道我是谁,先生?”
两人走入了一层中部的一间办公室,屋内布置宽敞明亮,一面墙壁上挂满了嘉奖令。这大概是一位极有能力、或许也极有野心的检察官,夏致一边看向一个个嘉奖令,一边猜测道。
检察官见他没有回话的意思,甚至连个象征性的礼节也没有,而是毫无顾忌、毫不掩饰地查看着自己的办公室,心中升腾起一丝怀疑:他究竟有什么样的背景,可以直接无视自己?放在平时,检察官并没有很多耐心应付这些;但如今不同。他听说清城不日就有重大事务要办,虽然一时记不清是什么性质的事务,也没有直接依据把眼前的人与之联系起来,却仍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感。
“抱歉,大人。”夏致适时收起了故作倨傲的一面,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令这个多疑的人(在他不多的认知里,检察官的基本性格特征就是多疑)丧失一大部分主动性了。鉴于自己一时半会儿还不想亮明身份,他决定采取更具融合性的待人方式:“您真是硕果累累、成绩超群。”
“谢谢。”检察官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夏致直接打断了,原因是夏致正看到一张写有“肃清刺杀亲王余党有功”的嘉奖令,不禁念道:“刺杀亲王余党?”
“先生,您把最重要的信息给漏了,是肃清,肃清刺杀亲王余党。”检察官说着来到夏致身边,左臂夹着的文件袋又紧了紧,“不过,现在看来我有点名不副实……”说着他抬起手,打算取下这张嘉奖令。
“等等。”夏致拦在他面前,追问道,“这里所指的,是哪个亲王?”
检察官没想到他有这种疑问,有些摸不着头脑:“帝国有很多受人尊崇的亲王吗?就是那位尊贵的瑜芝殿下呀!”
“什么?”夏致猛然听到若亦的官方名字瑜芝,不由克制着几近颤抖的声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啊,很早了,您不知道也正常。”检察官说道,“是殿下还没回归王室的时候,我估计得有十年了吧?那时他来清城,有不法之徒想刺杀他,真是有眼无珠啊!谁曾想,这余孽至今未断呢。”
“至今?”夏致并非有没听说过当年的事,只是没想到竟能影响至今。他心头一震,一个不祥的念头闪现出来,“今天的事也与此相关?”
“这……”检察官对于这种打探自然不能多说,“抱歉,这个就无可奉告了。除非,您能明确告诉我您是谁。”
夏致再没有闲情逸致与他打哑谜了,索性直接亮出了自己的职级徽章:“能说说吗?今天发生了什么?”
检察官僵在了原地。这是属于帝都高级官员的徽章,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职级之高,是令他震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