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乌鸦报仇的吗?恐怕,我是死不了了。”
“别灰心,而今我也做不了什么。”
乌鸦扑腾翅膀飞走了,落在高高的树枝上。
修养的时间说短也短,说长也长,说短,是因为他只待了三个多月,说长,是因为他太久没见到常思芸了,以至于他脑海中对她容貌的刻画都已不太清晰。
只记得,她长着一张尖下巴,眼睛很亮亮,好像装满了世间的星辰大海。
微笑时,神圣而遥不可及;生气时,会莫名的可爱;难过时,总很倔强,再难也不对他低头。多余的,他甚至不能太确定。
*
“奚景赫,你会走吗?”
“别走好吗?这次就算姐姐求你了。自你生病以来,是姐姐第一次提要求。”
“对呀对呀,别走啦,大家都不希望你走。是吧?姐妹们?哈哈……”
是啊,没人希望你走,留下来吧,让姐姐们照顾你一辈子。
“小岚姐,”奚景赫脚尖轻拍打着地板,一下一下,十分有节奏,表情看起来吊儿郎当:“人呢?忍耐还得是有限度的。”
“世人常说树要脸,人要皮,我的好姐姐,你是占了哪样啊,啊?呵!”
风小岚作势不罢休,步步逼问:“难道,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吗?调养眼睛的期间,不都是姐姐在陪你吗?怎么,满足姐姐一点儿小小心愿就不可以了?”
她在隐忍,只是不宜当下表达心意。不然,她们连做姐弟的关系都不可能了。
“我的好弟弟,你怎么就看不出来?明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你却不知道。”她心道,“我要怎么做。难道疯狂的爱你还无法得到你吗?可笑,真是可笑。”
少年的眼中未泛起丝丝荡漾,不咸不淡的扯扯唇角:“哦。所以?这便是你要留我的理由?”
奚景赫空手来,也在此刻空手离去。身后一行人都因他的不辞而别感到气愤。
“喂,这就走啦?我们家小岚如此多天,岂不白费了……”,众人啧啧不满道。
小岚发恨般望向前些日子奚景赫住过的房间,眼眶红的见血。
“呜……啊!啊——”,她抄起桌布,打翻茶具,拳头打在纸糊的窗上,破了个大洞。
在场无人能制止住眼前的少女发疯,她太气愤,也太需要发泄了。
少女发疯似的抱起他曾躺过的枕头,用心去抚摸他曾睡过的布衾,她贪恋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也许,就是爱的太痴狂,却适得其反。
*
奚景赫脱去浅蓝的长衫,身体浸泡在温泉中。
唯有此地仙灵丰盈,便于疗伤。
动荡的雾霭,沉重地在水中卷袭,在暗沉沉的山间里奔腾而过,仿佛融雪的春潮,或者袅袅升入了苍穹,稀薄蔚蓝作螺旋状,像是香炉里飘出来的烟氤。
池中人身形若隐若现,棘突处点缀三颗深黑的菱形魔印,泛滥着魔气波光。
魔气汹涌,暗暗的魔光喷涌而出。
“啊——”,他闷哼一声。
很快,他察觉到身后动静,连忙喊了句:“谁?有本事出来。”
不远处的崇山峻岭之间,但见一条沟壑,下临深谷,潺潺的流水流淌下来,遥遥传来人语,一白胡老人抚掌大笑,手边握着拂尘:“正是老夫!”
奚景赫盯着岸上的玄衣,抬手拾起衣裳,穿上正合身,拱手道:“多谢。”
“老夫乃流盈轩的隋离真君,特邀你出此梦境。”
“眼见为虚,意只凭心而论。过往种种所见非真,但你心之所感却是最佳真实的存在。过去你可有喜、怒、哀、乐?”
奚景赫闻言皱眉:“不曾,吾心无感。”
真君笑而不语,拂尘化为一柄刃剑:“吾将带你去去见那壮阔山河,如有所感,请铭记于心,”说罢,两人一前一后乘着剑飞行。
大朵大朵白云形同被洗涤一般澄澈,独有纯粹的蓝显得多么耀眼。像是不经意间,蓝墨打翻,千丝万缕的蓝晕染而上。
层层迷雾遮盖视线,他们下到离地面近百米的地方继续飞行。
可惜人间的风光并不美,残垣断壁,满目疮痍。流民失所,死的死,逃的逃。可即便逃,又能逃离何处?官吏派遣的士兵无时不刻在追赶他们。尤其是在夜间,诸多家族男丁抓捕,拆散一例又一例完整的家族。
“溟国的男儿死在战旗之下,也不枉此生,亦不愧对与世世代代的列祖列宗。”士兵将男人抬出去,只见他动动嘴唇:“走,带我的妻子和儿子离开……保护好……自己。”
顷刻间,老人回过身来,指着下面一幅景象:“诸如此类,作何感想?”
奚景赫蔑视一群官吏以及流民。感想……呵,似乎他并不在意。只不过……她应当会很在意吧。
原来她口中的“可怜人”,竟是这副孱弱的模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