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依然站在原地凝望着金笼中的人。
那人再次昏迷过去,头无力地倚靠在笼子上,发丝低垂,依稀有一截白皙的脖颈露出,上面有一道绳索留下的红印,颇为刺眼。
庄绒儿缓缓走上前,扶住笼身有些僵涩地坐在一旁。
人声嘈杂,她却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肆意扫视着此人的眉眼,用目光刻画他的身形。
尽管狼狈,折损,却比石像要鲜活、精致、温热数百倍。
她当然清楚这是两个人,但这不妨碍她有些恍神。
她克制不住地伸出手去碰那人的脸,去拨顺那些凌乱的发丝,不料对方竟突然睁开了眼。
庄绒儿没有收回手。
就顶着那冰冷而涣散的目光摩挲他紧抿的唇,哪怕手抖得厉害。
男人勉强聚焦的目光盯着她,微微张了口,送出一道温热的喘息。
庄绒儿感觉被烫到整条胳膊都酥麻了,却依然没有收手,反而将指头前伸。
只是指腹下干裂的触感,与探入唇腔中的指尖所感受到的濡湿反差巨大,惹得她身形微微一顿,整个人像被点燃了一般体温升高。
她阴暗而卑劣的心突然躁动起来,她明白自己买下奴隶可以做什么了。
——做她的伴侣。
将荆淮复生是她的执念,她依然会这样做。
但复生的荆淮不属于她。
他们之间甚至从未说过一句话。
庄绒儿单方面的爱慕疯长。
而现在不一样了,她竟然可以将这爱慕投放。
她拥有了一个那么像他的替身,可以为她肆意亵.玩。
她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说:“你,你叫阿淮。”
被命名为阿淮的男人静静地看着她的方向,目光混沌,轻蹙着眉,用舌尖抵住庄绒儿的手指,或许是想将这外物驱逐出去。
只是他力气尽失,小小的反抗更像是舔吻。
庄绒儿脸上浮现一抹浅淡的红晕,她飞速地抽出指尖,把手向身后一握。
从她的乾坤袋中钻出来一条小蛇,爬上桌子用蛇尾盘住茶盏,稳当而迅速地将茶盏递到庄绒儿手中。
这是她先前用过的茶盏,水痕还留在杯沿。
金笼的锁虚虚地扣在门上,庄绒儿看了一眼,将笼子打开,没有把阿淮带出来,而是自己握着茶盏钻了进去。
只能容纳一个人的笼子瞬间变得拥挤。
庄绒儿小心地将阿淮撑起抱住,让阿淮的头靠在她肩膀上,茶盏送到他唇下,喂他喝水。
她专心得像在照顾儿时心爱的布娃娃。
阿淮没有灵脉,只是一个重伤的普通人,饥渴驱使他本能地就着庄绒儿的手去饮那些水液。
有水珠顺着他的下巴落下,打湿了他胸前揉散的衣襟。
庄绒儿目不斜视,手中拿过一枚丹药送入阿淮口中,轻轻捏着他的下巴,以茶水送服。
荆淮从不会这么狼狈的。
哪怕他于古战场中身死风化,一手撑剑单膝跪地,仍旧满是轻狂恣意,不见半点落魄难堪。
她这样想着,拿出手帕温柔地擦去阿淮脸上的血渍。
都忘记了,她分明可以掐几个净身决来解决怀中人的狼狈。
阿淮吞下丹药,意识越发迷离。
“……我、认识、你?”他用气音艰难发问,竭力偏过头想看着庄绒儿,可两人离得太近,他微微动作额头便贴上她的脖颈。
阿淮不再动。
他大抵是失去了记忆。
意识的最初始,他整个人倒在一片不知名的丛林中,他爬起来走了很久,直到遇到一些人。
这些人为他的外表惊叹,而后使用法术困住他,关押他,运送他,转手他。
像在对待一件物品。
他不喜欢那些人贪婪的目光,轻蔑的言语,粗暴且充满恶意的对待。
他想持剑捅穿那些人注视他的眼睛,挑断他们的手筋,折碎他们的骨头。
可是,开什么玩笑呢,一同被关押的奴隶好心劝阻他,说他是个没有灵脉的普通人,难抗修士一击。
不如安分待着,少吃些苦,靠一副皮囊卖出个好价钱,虽做不成炉鼎,但多的是女修愿意为他花钱。
他沉默不语,在被困的当夜戴着用以捆住他的锁链,勒死了看守他的那名修士。
虽然这之后就立刻被人发现,被打得奄奄一息,被灌下吊命的软骨药粉。
可他不后悔。
每一个能动的瞬间,他依然会计划着杀人。
后来又成功了一次。
他用计引得背他走的修士摔死在乱石堆上。
那些人发现后既怒又惊,想直接杀了他,最终隐忍着没有动手,但谁都不愿意再来负责带他。
他的脖子上被栓了绳索,在地上拖行了一夜。
就这样途经鬼市街口时,他被一个戴着面具的人买了下来,因为原本的卖家迫不及待想将他出手,只卖了极少的价钱。
他对金钱没有概念,却也觉得那数字绝不足以与他相配。
他心中只觉得可笑。
“……真是长了副吓死人的模样,让某些人见到了,只怕天下都要大乱了。”那买下他的面具人笑着说,“啊呀,瞧这一身伤,那捉人的怎地这般暴殄天物?”
那之后,他被送进了金笼,因伤重不愈,滴水未进,意识鲜少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