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是不喜罗氏的,连带对被罗氏记在名下的荷姐儿也有些冷淡,荷姐儿便是被教导得再好,学问才情高过自家女儿一大截,她也不觉得是自己女儿差,只觉得是顾清月懒了些,努努力就能给追上。
而顾清月在陈氏的影响下,还有时常的比较下,她对这个年岁相差不大的妹妹也是既冷淡,又阴暗,很多时候都羡慕顾清荷天生的天份,好似不用费多大的力就能轻松做到她怎么也学不会的。
这份冷淡上辈子在入女学后变得更加明显,两人之间的学业间隔如天堑,然一个出身有诟病,一个又略显愚钝,多有比不过顾清荷的人想挑起她们姐妹之间的矛盾。
顾清月只是念书不行,又不是傻的,便是关系不好,也没有帮着外人欺负自家姐妹的道理,但她也是有气性的,便一日日地同顾清荷更加地疏远了。
可人总是会长大的,那些过往女孩家的小九九她早就看开了,此刻面对陈氏的询问,她一边打开匣子,取出一份香在鼻下细闻,一边开解陈氏道:“娘自然是不会短着我,可这是三妹妹自己配的安神香,娘你闻闻。”
她捻了一小块香凑到了陈氏的鼻下,其香疏淡清悠,陈氏起初还抗拒,随后却不得不折服,这香算不得多高明,香料也见不得多名贵,但融合得很巧妙,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荷香,将合欢皮微甜的味道给盖住了,既不影响安神的功效,又添一股沁凉,夏日放在室内用最是好不过。
是个有巧思的,陈氏心底有些不情愿地做出了评判,悠悠的目光又落到了自家女儿身上,只见是个没心没肺的,乐呵地在挑拣着匣子中的各种香,还不时地让她也闻闻。
陈氏颇为头疼地抚额,第一次生出了无力的感觉,她拍了拍顾清月忙碌的小手,恨铁不成钢地咬牙:“族学的夫子夸你三妹妹远超课内教导念完了四书,你还比她大两个月,你就不着急吗?”
“娘,我拍马也赶不上大姐姐和三妹妹,急也没用。”而且她三妹妹日后是有大造化的人,重来一遭,还是趁早想开的好,当然,后头这想法她是不敢同陈氏表明的,也就仗着陈氏疼她稍稍得寸进尺一点点:“娘你也别急,先帮我想想送什么回礼给三妹妹吧,我记得扬州送来过一匣子好几色的珊瑚原料?”
陈氏被顾清月这扶不上墙的态度气得心肝颤,才想教训几句,又听其提起了珊瑚料子,思绪瞬间转了个弯:“你倒是个大方的,你当那般品质的珊瑚好得?出海十几趟都不见得能凑够一匣子,你二舅舅特意给你寻来做生辰礼的,你转手就要送人?”
“你寻其他的送去回礼,那匣珊瑚原料,我给你收着了,年节为你寻个师傅制些头面首饰。”那匣子中除了红珊瑚外,还有少见的白珊瑚与蓝珊瑚,不管是车成珠子还是就着原来形状添些设计,她敢说绝对是京中的独一份。
顾清月只好退一步道:“好吧,那娘你到时候多打几套,给大姐姐和三妹妹也送去挑挑,不然独我有,太扎眼了。”
陈氏这回倒没有拒绝,她不是个小气的人,刚护食的态度是被女儿给气到了,而且也确实不能让女儿想当然地送一匣子的珊瑚原料去三房,知道的人是当她们姐妹之间感情好,不知道的如罗氏一流,怕是会当她是有意往三房显摆。
年节姐妹间送些礼倒是刚刚好,陈氏默许了顾清月的提议,又细细看起了自家的女儿来,长得确实有点扎眼了,尤其是这一病褪去了些婴儿肥,轮廓显露,眉眼长开,净是挑着父母双方的优点继承了。
弯弯的眉眼,在眼尾处略带点上翘,同她爹顾二爷一般标准的桃花眼,眼波流转间神采潋滟,澄净又自带一股子的天真娇俏,眉眼下方的鼻骨又同她更像些,小巧挺翘,鼻尖圆润可爱,一张樱唇自然微张,如春日枝头雨打过的花瓣般粉润。
整张脸唯一的瑕疵便是鼻骨上的一颗小痣,陈氏越看越觉得这也算不上是瑕疵,反有点睛之妙,瞬间将这张脸衬得活色生香起来。
陈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只觉得自家女儿若是长开了要不得了。
然,这可算不上好事,大业崇文,自上到下喜的是清雅做派,高门选媳一等看家世,二等看品貌学问,这当中的“貌”非指容貌,多偏性情气度,容貌太盛若无能压得住的气质与才情,反倒落了下乘。
陈氏不由得担心起顾清月的以后来,她们这等人家,自是不能落到以色侍人的下乘,念书这一事上万不能让她再懒散下去了。
顾清月本还在品鉴着顾青荷送来的香,陡地注意到陈氏灼灼的目光,这样的目光她可太熟悉了,她娘定是又想着怎么拘着她念书。
好在她在玉璋堂时就写了信去扬州,思来想去也只有她外祖母能治得了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