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你怎么现在才来呀!”饿死鬼见少虞一来,便飘进她的伞底。
现在已过晌午,从昨天夜里下的漂泊大雨直至现在只是变小了些,绵连细雨不断好像没有要停的意思,路上人烟稀少,天也阴沉沉的好像憋着什么。
少虞举着伞摆摆手,“家里出了点事,刚弄完才赶过来。”
小鬼仰头好奇也看着少虞,“什么事呀?额头都红了一片。”
少虞扯开嘴角,笑得有些勉强,语重心长道:“江湖上的事,你这样的小鬼头少打听。”
鬼知道她昨天晚上经历了什么,先是跟恶鬼斗法,斗法失败还要求师父显灵,结果师父不但没能显灵她还要求鬼饶命,最后人家还没什么动作,她自己吓自己吓晕过去了。
她今天睡到巳时起,又没抓到村里那几个捣蛋鬼,收拾烂摊子到现在才急忙忙赶过来,还脑子不清醒想事情撞树上。
总而言之,就是一连串的事叠在一起,真是倒霉透了。
少虞无力地望着天,感慨自家招牌被自己一晚上全砸了,师父的脸都要被她丢光了。
“那个……姊姊,你把伞收收,雨滴到我头上了,还有我不是小鬼头,我叫宝儿。”饿死鬼眼巴巴地看着她。
少虞一脸无语地把伞回拉,感觉宝儿真是煞风景,“好啦!我知道了,小鬼头。”一只鬼还说自己不是鬼。
“都说了叫宝儿,不叫小鬼头。”宝儿不依回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很快就到了天香楼,一进门伙计便迎了上来,道:“客官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
少虞认出他是那天的小五,便从包里掏出钱掌柜的手令递给他看,“两个人,要一个安静雅致的包厢。”
“原来是贵人,请随我来,这边请。”小五认出此人是驱鬼的贵客,又殷勤了些许,领着人往上厢房走。少虞和宝儿跟着小五上了楼,在楼梯口不巧又碰上个熟人。
“是你!你怎么进来的?谁让你进来的?”张三咬牙切齿问道。
他转头看见带头的小五,心下了然,又斥责道:“谁让你放她进来的,就她这穷酸样,来我们天香楼吃得起吗?影响楼内生意!”
小五想上前解释,少虞比他抢先一步,道:“本姑娘是穷吃不起……”
张三挑眉讥笑,“既然姑娘有这番自知之明,还来这做甚?自寻其辱吗?”
少虞笑道:“这还不是掌柜的盛情难却,请我吃饭,我才过来的。”见他疑惑,把包里的手令再次拿出来晃晃。
张三目瞪口呆,惊奇道:“是你!你就是那个……”
“没错,也是我,我不但能驱鬼,还能招魂,想让鬼去哪就去哪。”少虞说完对宝儿使了个眼色,宝儿会意绕着张三转了一圈。
张三突觉一阵恶寒,被少虞的话堵的死死的,只能气馁闭嘴,最后被掌柜的叫走。
小五带着少虞继续向上走,上了楼梯转角没几步就到了厢房,“贵人想要些什么菜?”
“上几样你们的招牌就好。”眼神瞟见欲言又止的宝儿,复道:“一定要有烧鸡。”
“好嘞!”小五领会下去,走之前还不忘问少虞是不是真能招魂。
少虞闻言一笑,打趣说道:“不过是唬人的把戏罢了。”
天香楼伙计手脚麻利,不一会儿酒菜就齐齐上了。
宝儿看见烧鸡,忙扯下只鸡腿塞进嘴里尝味,还不忘夸赞天香楼师傅手艺了得。少虞则夹了块辣子鸡丁,混着辣椒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品味。
“姊姊,原来你喜欢吃辣的呀?”宝儿嚼着鸡肉含糊不清地说道。
少虞一愣,点了点头,继续夹着一把辣椒往嘴里塞。
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发现自己的五感都在逐一消失,现在已经是吃不出味道,有时夜里稍暗便看不清东西了。
很明显,她失去了味觉,连视觉也在慢慢消失。刚刚她就想用辣椒刺激一下舌头,却发现自己好像什么也吃不出来,眼前的这些美味佳肴,对她而言都只不过是填饱肚子的食物,她再也尝不出味道了。
待宝儿把烧鸡吃得大差不差了,少虞忍不住问:“你现在可以说说关于我师父的事了吧?”
据少虞所知,师父在消失之前,是去帮一家人祈福了,但要说起是哪家,她还不确定,所以她只能一个一个去找可能相关的人问,希望能得到些线索。
宝儿把最后一口肉吞下,又喝了口茶,清清嗓子道:“姊姊,你师父我就只见过两回,一回是请师父来祈福,请送子娘娘保佑家里人丁兴旺,这回我们是见过的,还有一回我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那你还记得上回去是什么时候吗?”少虞殷切地问道,眼眸闪过一道光。
宝儿吃着菜,随口答道:“大概是两三个月前。”这跟师父消失的时间差不多对上了。
她顿时松了口气,眼底的希望又重新燃起来了。少虞盘算起来,看来过段时间要去宝儿家看看了。
可能感觉自己在时间不多了,宝儿自顾自感叹:“姊姊,你的名字起的真好,少虞,少忧思,不像我,叫宝儿,一看就是随意起的。”
少虞只得安慰她,“宝儿,意为珍宝,怎会不好呢?”
“才不是呢!爹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他都有十几个女儿了,估计我排行老几都不知道,每次我惹他不高兴就不给吃的,依照我前头几个姊姊的名字,我看宝儿不过是‘保儿’,保他未出世的好大儿!我再也不想见他了……”宝儿越说越伤心,千言万语只化作眼底的水汽。
少虞也没想到是这般,她从小无父无母,自打有记忆起,都是跟着师父一起生活的,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安慰宝儿。
她斟酌一下,道:“你很快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这凡尘俗世现在于你而言,不过已是过眼云烟。”
说完,她抬眼望向窗外,外头烟雨濛濛,巍巍群山绵延隐于烟雨中,饶是副诗情画意的山水作,可街上人来人往,都只各奔前程,却无人像她一样欣赏。
她的前程又在何方呢?
少虞思绪回笼,唤了声“宝儿”,却无人应答,回过身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