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之后,暗沉沉的乌云缝隙,难得透出了几缕亮堂。司虎赶着马车,小心地循着渭城的方向,不紧不慢地驶去。 “牧哥儿,见了田官头,要不要打一顿?” 徐牧叹着气,摇了摇头。 “不打了。” 那种大势之下,说实话,也不能太苛责田松,将李小婉三个祖宗推过来,估摸着也是上头有命。 “边关的故人不多了,且当一场朋友吧。” 湿道难行,又不像先前陈盛等人,能驰马奔袭。两个多的时辰过去,马车方才驶到了渭城的城门前。 两个守城卒披着蓑衣,匆忙跑来拦了车驾,待到徐牧递出去几两碎银,才欢天喜地的让了身子,请入了城。 “这些个狗官军,便只会收银子。马蹄湖那帮子的老匪,都赖了多久了,都剿不了。” 司虎语气闷闷,他虽然是个简单的人,但这段时间都跟着徐牧,对天下疾苦之类的事情,也看了许多。 “牧哥儿,先去哪?” 徐牧不确定田松当不当值,只得找了处小马廊,付了些银子,和司虎两人等在官坊街的边上。 当然,他也可以直接入官坊来问,但终归不是上策。 “牧哥儿来看!” 抱着油纸伞,徐牧走前几步,循着司虎的声音,走到了一方官榜的布告前。布告微微被漂湿,但一个朱红色的“缉”字,第一眼,便醒目地映入了眼帘。 陈盛并没有看错,这确实是一份通缉的官榜。 大约内容如出一辙,三十多人的老匪大盗,盘踞在马蹄湖一带,出杀榜招募勇士云云。 酬劳是二百两,若不取银子,则用五把武器公证,或者马蹄湖的地契公证相抵。 不得不说,这渭城官坊,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徐牧敢笃定,到时候哪怕真剿了这三十多人的老匪,若是无权无势,很大的概率,会被官坊吞了银子,改用这些公证来相抵。 像武器公证还好,虽然少了点,毕竟是实打实的防身武器。但像那份马蹄湖的地契公证,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基本没有卵用。 远离内城一带的水路官道,又逢世道不好,走个夜路都怕被人剪了。 但偏偏,这样一处地方,却是徐家庄所需要的。 “牧哥儿……田官头出来了。” 徐牧沉默转了身,远远的便看见,在官坊之前,老熟人田松正哈着腰,被一个胖官差揪着脸来骂。 骂到尽头,还赏了两脚,假装嬉闹一场,把田松踹倒在积水里。 往回走的官差,路过的行人,都在偷声发笑。 雨越下越急,瞬间湿了田松整个身子。 “驴儿草的,当年老子在边关,谁惹我了,我抽刀杀人的。” “我自然信,当年的望州城,都知道田官头的威风。” 田松怔了怔,急忙抬起了头,一下子,整个人便蒙了圈,一双眼睛,禁不住缓缓地发红起来。 …… 渭城深巷,左拐第三家的老酒肆。 将一条咬了肉的羊骨,丢出去打发了两条野狗之后。田松才抹了抹嘴巴,舒服地打出一个饱嗝。 “先前见到陈头领,还以为认错了人,却没想到,小东家真来内城了。” 徐牧淡淡一笑,举起酒杯,遥遥和田松碰了一个。 他能理解田松这样的人,也曾挣扎,试图纤尘不染,但终归输给了大势。贪官蠹役,若是格格不入,公职的前途,基本也就到头了。 “小东家,当初那位官家小姐的事情——” “已经过了,还需要谢田官头,带来了二百两的生意。” 田松干笑两声,“小东家海量,以后莫要叫我官头了,我如今,只不过渭城的一名小差。” 捧起酒壶,田松整个灌了几口,脸色一度涨红。连旁边吃着肉骨头的司虎,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小东家不知道,跟着府官逃出望州的时候,我与那陈老头相熟,想带着他一起走,他不愿走,说要看着望州。” “陈老头,那名敲章的老官差么?” “陈姓,叫陈定边,听说是自个改的名,祈愿定边安国。” 徐牧没由来地心底一涩,又想起城头之上,老官差铁骨铮铮的身影,万千箭矢而不倒。 “那会上了马,我突然也不想走……但我鼓了好久的胆气,终究是鼓不起来。” “小东家,我觉着我,便像个竖子鼠辈。听说陈老头战死望州,每每想起,便忍不住鼻头发酸。” 徐牧微微一顿,收起了胸怀里的心事。 “田兄,好死不如赖活。” “此言也对……罢了,不提这个。我听陈头领说,小东家也遇着了难事,想要杀榜?” 徐牧点点头,犹豫了下,没有打算隐瞒。 “杀榜之后,我想取马蹄湖那边的地契公证。” “小东家若能成功杀了榜,问题并不大。即便想要银子,估摸着官坊的那些个老鬼,还不愿意给呢。” 官坊是不愿意,但真是狗篮子四大户玩黑手,估摸着肯定要塞银子。 而且还有很无奈的一点,揭了官榜,是要入官坊出示牙牌,然后登记的。 他徐牧的大名,籍贯,定然会被查得一清二楚。 “田兄,我要的并非是银子,而是地契公证。但有人,想把我徐家庄赶出内城。” 在望州当了几年的官头,田松并非傻子。只这一句,便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小东家,我有个法儿。” “田兄请讲。” 理了理脸色,田松认真开口,“我如今在渭城官坊,也不过递茶扫堂的命。官榜自然要杀,到小东家交榜的时候,我可以想办法,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