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阳城的晌午,并无任何不同,繁华的街市依然热闹,来往的人群依然络绎不绝。 站在富贵酒楼之上,徐牧直至看得眼睛乏累,才收回了目光。 按着周福的说法,今天会有人来富贵酒楼,找他谈坊船和花魁的事情。 徐牧有些不明白,讲道理的话,应该是他这位外来客,亲自去登门拜访才对。 “徐东家!徐东家!”一个走堂小厮,从楼下急急跑上来。 “徐东家,那人来了的,便在甲字内厢候着。” 徐牧顿了顿,理了理身上衣服,跟在小厮后面,往不远处的甲字内厢走去。 未进门,便听得见周福诚惶诚恐的声音。几个护卫,各自按着长剑,冷冷立在门外。 “徐、徐兄,且入。”老伙计周福,连声音都颤了。 错开几个护卫,徐牧抬起头,发现一个白衣公子,背着身,儒雅地坐在位置上,坐姿端端正正。 “徐兄,且、且来见礼。”周福抹了一把虚汗。 徐牧微微皱眉,猜得出来,今天来的这人,估摸着是超出了周福的预想。 甲字内厢的门,被外头的护卫,沉沉地带上。 那白衣公子终于回头,冲着徐牧笑了两声,却让徐牧一时顿在当场。 这人,分明就是昨日在内厢外偷听的。 “徐兄,见、见个礼吧。” 周福推了好两下,徐牧才抱起了拳,声音凝重。 “某家徐牧,见过公子。” “小东家有礼,比你虚长几岁,若是不嫌,喊我一声袁兄即可。” 袁姓 “国、国姓侯。”周福苦着脸,声音又嘶又低。 “周掌柜,若无事的话,便去取两壶酒,如何。” 这一句,让周福犹豫了好一会,看了徐牧两眼,才迈开腿走了出去。 “小东家,入座。” 徐牧面色沉沉,从旁取了一席,稳稳坐下。心底里,远不知这位大纪朝的国姓侯,来寻他做什么。真要谈坊船花魁的生意这不是闲的么。 单单在长阳三两日,他已经不止一次,听过这位国姓侯的名头了。据说是良将之子,父兄五人尽皆战死沙场之后,先帝垂怜收为义子,赐下国姓。 袁姓,单字陶。十五岁便随军出征,立下赫赫战功,一度封侯,拟为大纪北道的柱国大将。但后来先帝殡天,幼帝登基,被迫卷入了朝堂争斗,免了职务,回了长阳做个安乐侯爷。 “小东家在想什么。”袁陶露出笑容,替徐牧斟了一杯茶。 “这偌大的内城,能让我袁陶亲自斟茶的人,不会超过三个。” 听着,徐牧脸色古怪,这话儿,常四郎总喜欢挂在嘴边。 “侯爷,今日没记错的话,是谈坊船和花魁的事情。”接了茶,徐牧平手扶起,遥遥相敬。 “这事情,昨日就替你办好了。若有空闲,直接去小运河那边,多问两句便成。” 徐牧心底,越发不是滋味。若是要花银子,多给点也无所谓,当场结清,离柜概不负责。 但听着袁陶的语气,分明是想着讨人情了。 “侯爷,这是五百两,先行谢过。” 徐牧凝着声音,从怀里摸了一袋金饼,小心放在台上。 “小东家是聪明人,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袁陶叹了口气,只取了一枚金饼,“一枚即可,我不过是传了句话,余下的且收回去。” “你怕欠着人情,我都明白。” 这一番话,让徐牧不由得心底放松。常四郎那边就吊了一个,再吊一个国姓侯,会玩火自焚的。 “稍坐吧,且当聊天。” “不胜荣幸。” 袁陶端起茶盏,淡淡饮了一口,抬起的目光,不断在徐牧身上打量。 “敢问小东家,内城的景色,比起望州边关来说,如何” “更要美上几分。”徐牧冷静回答。 他还摸不清,面前的这位国姓侯,想要他做什么。 “依我来说,内城比起边关,要丑得多了。”袁陶语气寥寥,“在边关那头,尚且有筒字营这般的吊卵好汉。但你在内城,见得最多的,不过是趋炎附势的书生。” 捧着茶盏,袁陶突然笑起来。 “他们会说,我大纪朝国泰民安,兵威无双,自有万国朝贺。末了,还要作几篇酸掉牙齿的颂诗,巴不得入朝本奏,天下皆知。” “前些日,我见过几个想赚名头的书生,自诩弓马娴熟,可惜,上个马怕摔了,都要护卫又举又抱。” 袁陶说着说着,眼睛里有了悲哀。 “先帝那会,再不济也有十万纪卒奔边关。但现在,我如瞎子一般,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听得清耳边,不时有魑魅之音,痛了人耳。” 徐牧沉下了头,一时不知该如何附声。 “这帮人啊,只想吃甜果子,却不曾知道,这根都要烂了。哪怕果子再甜,还能吃几秋” “当务之急,便是要想办法,先把树扶稳,再根茎里的蛀虫还有害病,都尽数治了。” 听着,徐牧心头越发古怪。 常四郎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那位常公子的脾气,是说直接把树拔了,再种一株新的。 而面前的国姓侯,却要扶树,再想办法根治。 一个教他造反……另一个,要教他救国。 这算哪门子的倒灶事情。 徐牧有点想离开了,再听下去,指不定还要灌迷魂汤。 “小东家的事情,我听过一二。” 袁陶恢复了常色,起了身,又给徐牧斟了一杯茶。 “小东家当听说了,河州告急。七万北狄人开始围城,若是情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