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寒。 入了冬的蜀州,无雪有风,吹得成都外光秃秃的山林,不断发出呼号。 披着大氅,徐牧扶着贾周,坐在了火炉边上。 在旁边,肚子微微隆起的姜采薇,正绣着花布。 李大碗气势汹汹的,在磨着枸杞茶。 “蜀西那边,于文已经派人传信,两万大军,已经入了富阳郡。而鸾羽夫人那里,也有了近万的平蛮营。” “陈盛的后勤营那边,先前两日,也把粮草运送过去了。” 富阳郡在南林附近,靠近虎蛮人的部落。也亏得富阳郡的城高墙厚,挡住了虎蛮的几次秋掠。 “窦通的四郡封辖,兵力捉襟见肘,我暂时不想动。到时候,只能从蜀中这里,再调一万大军过去,合四万人。” “主公,这数字不吉利。” 徐牧笑了笑,“当初我入边关拒北狄,加上常四郎的人马,同样是四万人。文龙,我向来不信天公。” “主公当真是妙人。不过,入深山剿虎蛮,还需万分小心。不可逼之过急,若虎蛮人生了死志,则会顽强抵挡。” 贾周所言,其实和围城的围三阙一,道理相同。 “文龙放心。” “主公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三日后。成都里的事情,劳烦文龙了。” 实则这一次,徐牧不必亲身犯险,但终归不放心,这一路的四万大军,几乎是蜀州的大半兵力,若是出了问题,则蜀州大危。 “文龙,沧州那边如何了?” “消息放出去,至少闹得很僵。”贾周笑起来,“即便袁安有心收留,但那些世家门阀,迂腐顽固,终归是不愿意,让一个女子高坐朝堂的。” “等她离开沧州,不管去向何地,务必让夜枭的人查清楚,陈先生的仇,一定要报。” “主公,只要她离开沧州,接下来的身份,很快就会暴露了。” 徐牧点头,难得舒出一口气来。 …… 沧州,江岸边上。 一袭黑袍稳稳立着,看着前方的江面,一时不知在想什么。 “毒鹗的这一计,将我逼到了绝境。” “大事未成,我如何能退出沧州。” 黑衣快剑在旁,垂头不语。 “阿七,我险些忘了,你是个哑奴。” 叫阿七的黑衣快剑,越发地把头垂下。 “我很好奇,为何他不说,我是他的三夫人?反而让个什么司虎的,出面当成我的郎君。” 阿七握着剑,目光看向蜀州,双眼满是森寒。 “没办法了。”黑袍叹出一口气,将拇指搓向喉头,不多时,便吐了一截黑炭出来,摊在手掌上。 整件黑袍,在寒风中也一下子垂去,露出了白皙的胴体。 “阿七,襦裙。”声音很好听,如风铃一般。 阿七脸色发白,死死闭着眼睛,双手捧着襦裙,往前走去。 “不做军师,那便做个皇后。” 剑客阿七的眼神,听见这句,眼神一下子变得黯然。 “入宫罢。” …… 得到沧州的消息,不仅是徐牧,还有贾周,都齐齐皱住眉头。 “苏大贵之女?被纳为皇后?” “这一计,并非是金蝉脱壳。更加认真地说,这金蝉,还会继续留在沧州。”贾周叹着气。 “料想不到,一个女子的抉择,会如此果断。那苏家之女,应当便是黑袍了。我记得,她先前来过一次白鹭郡。” “确是。”徐牧面容发冷。细想一番,那次入蜀,分明就是查探蜀州的情报。 “文龙,为何这一次,沧州那些门阀世家,没有拦着?” “其中肯定有问题,但以那位黑袍的手段来说,这似乎不算什么。即便是已经有了皇后,估计都会被废掉,换她来做正宫。她是铁了心,要留在袁安身边。” “苏大贵是中原人?” “还需要查。我感觉,这女子会很危险。这一次的计不成,她应当要还手了。” 徐牧沉默。 贾周的计划,不可谓不妙。却无人能想到,这黑袍破而后立,居然弃了黑袍,入皇宫做皇后,不仅堵住了那些门阀世家的嘴,反而还显的,更加名正言顺了。 “主公,先以虎蛮的战事为重。有我在蜀州,万事可安。” 徐牧点头抱拳,在旁边姜采薇的操持下,开始披上战甲。实话说,蜀王哪里还留了几套金甲,但徐牧并不想用。 兵力弱势,目标过于显眼,终归是不好的。 王宫之外,冷风呼啸。隐约间,还听得见离着不远的成都铁坊,开始在铸器。 这一轮征伐虎蛮,若是大败,四万兵力折损严重,等到明年开春,对于蜀州十三郡而言,必然是一场危机。 这也是为什么,徐牧执意要亲征的原因。 萧清虎蛮,蜀州才能有发展之路。 司虎和弓狗两个,已经在外头等着。待看见徐牧走出,各自的脸上,都露出了满满的战意。 走出王宫,城门之处,五千的连弩营,以及五千的刀盾营,皆已经准备待命。 数不清的百姓,顶着寒风,裹着冬袍,浩浩荡荡地挤在城门边上。 徐牧眼光凝着,抬手。 一个老儒颤了颤发冷的身子,拿起手里的卷宗,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长呼开口。 “蜀州虎蛮,凶戾如虎狼,抢我粮草,夺我妻女,乃蜀州数百年之遗恨。忆上将军白凛,铮铮傲骨,九千人入南林……” “今,蜀王徐牧,率十万大军入南林,伐虎蛮,定蜀州,开蜀州万世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