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使臣,杨颐拜见蜀王。” 王宫里,老使臣的声音,一时回荡在殿上。 “且坐。”坐在王座上,徐牧的语气,平淡至极。像什么炸油锅,烧火鼎之类的恐吓把戏,他并不想玩。 诸如什么“不杀来使”的话,他也不在乎。他只想弄清楚,凉州使臣这次入蜀,是几个意思。 “吾主托我,送了一匹汗血宝马,献于徐蜀王。另有两车的凉州玛瑙,西域象牙,夜光美酒,一并献给蜀王。” 并未落座,使臣杨颐便急急开口。 “献的东西,还不如先生的一颗项上人头。”徐牧淡笑,“先生且坐下,说亮话吧。” 杨颐脸色一白,似是咬紧牙关,才堪堪坐稳。 “这位便是毒鹗贾先生了?杨某有礼。” “有礼。”贾周点头。 东方敬并不在王宫。按着徐牧的意思,这位尚还名不经传的军师,此时不宜太过抛头露面。 “蜀王,我遵我主的意思,此番入蜀,是为了结盟一事。” 徐牧心底冷笑,这事儿,司虎都看得出来。 “蜀州和凉州,早些时候便有渊源。徐蜀王是小侯爷的人,我凉州,也曾以小侯爷为尊——” “凉州王换人了。”徐牧直接打断,“先生不妨直说吧,我等会还有事情。” 杨颐抹了抹额头的汗。 “蜀王,此次遵我主之意,入蜀缔结为邻盟。另外,我主有说,稍后会有五千匹上好的凉州马,从凉州送来蜀地。” 徐牧怔了怔。旁边的贾周,也同样脸色疑惑。战乱的年代,马匹可是硬通货。而且,凉地的马匹素质不错,是战马的上乘之选。 蜀地几个马场的西南鬃马,虽然也不错,但终归不是产马的福地,太少了。 “好大一份礼物。” 杨颐急忙起身再拜,难得露出笑容,“徐蜀王,便是如此,可见我主的诚意。” “先生不像个说客,倒像个礼官。” “蜀王英姿焕焕,让外臣诚惶诚恐。” “先生莫要站着,且坐下说。” 徐牧心底叹息,五千匹凉州马,只要董文不傻,肯定是结盟后才兑现。说不想要,肯定是假的。 “若蜀王答应结盟一事,明年开春之后,我主会亲自来蜀州,与蜀王在关下会盟。” “若不答应呢,先生此次入蜀,当真是不惜命。” 杨颐战战兢兢地抬头,“出凉州之时,我主说,若蜀王要取吾命,我便引颈就戮,算是为凉州尽忠。” 又出列跪地,杨颐抖如筛糠。 “只问先生一句,老凉州王,是怎么死的。” “病、病故。” “长子董荣呢?” “驰援蜀王,战死沙场!” 徐牧收了声音,看着下方的使臣,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 贾周在旁抬头,忽然也问了一句。 “你此次入蜀,你家的军师,可有留话了?” “军师卓元子,只嘱咐我一路小心。”杨颐抬起头,紧紧闭着眼睛。只待埋伏的刀斧手冲出,将他乱刀砍死。 听着,贾周沉默下来,和徐牧相视了眼,从对方眼睛里,都看出了丝丝无奈。 “先生出蜀吧,回去告诉汝主,明年开春之后,让他亲自来峪关之下,和我谈一轮。” “不瞒先生,我蜀州虎蛮平定,十万大军整装待发,该动一动了。” 杨颐抹着虚汗,有些摇晃地起了身,朝着徐牧和贾周各施一礼,方才急忙转身,如同被惊吓住的硕鼠,匆匆往王宫外走去。 “文龙,你怎么看。” 贾周沉思了番,“蜀州虎蛮平定,董文应当是顾虑的。他要攻打安并二州,估摸着会尽起大军。这也是为什么,他要派人入蜀的原因。” “若让我说,在凉州的事情上,主公需争下利益。” 徐牧点头。 现在的蜀州,远没有到出蜀逐鹿的地步,一旦陷入战争的泥潭,以他的底蕴,以蜀州的底蕴,根本耗不起。 “文龙,需要多长时间。” “至少要再收两季的稻米,作为储粮。另外,主公刚入蜀州,制式的器甲,攻城的辎重,也并不齐全。需要给铁坊铸器的时间。” “除非说,主公有信心,带着这六七万人,在现今的情况下,能打下整个三十州。” “没有。”徐牧认真摇头。 他是个很普通的人,无非是一场穿越,带给了他另一场的激荡人生。 没有大炮火箭宇宙飞船,他不懂造。至于其他的,到现在,连硝矿都找不到,谈何容易。 他所能倚仗的,只有脑海里存储的几千年战例知识。 “先前我试探了一轮……似是没有问题的。”贾周忽而皱眉。 “文龙,卓元子又是谁?” “不知,估摸着是哪个管外政的官儿。” “文龙,董文会来么。” “应当会。作为邻州,这一趟,他迟早要来的。” “我想扇他耳刮子,便当还了我当初的救命之恩。” 贾周叹着气,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 几日后,回凉州的马车,行在峪关外的沙道。 一只狐狸,忽然从旁窜了出来,迅速跳上了马车。跳到那位使臣杨颐的怀里。 此时,杨颐已经没有任何的唯诺之色,取而代之的,一副清冷至极的神态。 将发冠摘下,杨颐头发披散,连着脸上的土尘色,也被他慢慢抹掉。看着怀里的沙狐,他一时语气喃喃。 “先前毒鹗在试我,终归是个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