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城,城门。 十余辆收购蜀锦的富商马车,正要准备离开凉州。蜀锦的生意做不得了,这些人回来交差之后,便匆匆回各自的州郡。 八郡凉州,皆是民风彪悍,这些富商的护卫们,也尽背弓带刀,小心地看着四周。 “近些,都走近些!”城门口边,一个凉州裨将,手里拿着通缉画像,开始挨个盘查。但凡胡子生得密一些的,都会被抓着揪两把。 殷鹄带着二人,在易容之后,沉默地立在后面。雇用他们的一个小布商,也紧张地揉着额头上的汗珠。 “我讲了,后面的走近一些!” 殷鹄垂下手,跟在小布商后面,径直往前。 “三个疤脸?” “夜宿老林,忽然起了火,带去的六个护卫,只剩三个了。”小布商赔笑道。若非是为了二百两银子,他并不愿带着三个来路不明的人。 “抬起头来。” 凉州裨将伸手,抠了几下殷鹄脸颊上的烧疤,待抠出了血,才放心地挥了挥手。 殷鹄压住脸上的喜色,带着二人,平静地跟在小布商后面,眼看着离凉州城大门,不到十步之遥—— “王有令,从现在起,入城的商户,都不可出城!”这时,几骑披挂马急奔而来,怒声大喊。 “退,都退回去!”三四队守城的凉卒,闻声立即架刀,将原本要离开的数个富商,不断作驱赶状。 两扇巨大的铁门,似是又要紧闭起来。 “六哥,门要关了!” 殷鹄眼睛发沉,他知晓,继续被困在凉州城里,迟早会被发现,然后被杀死。这一次能躲这么久,只因为毁了脸面。简单的易容之术,根本瞒不过这些凉人。 “杀过去!” 三个侠儿仗剑而起,朝着前方的城门,轻功踏跃,将手里的剑招,不断喂入守军的胸膛。 仅懵了一会,几队的凉卒守军,怒吼着围了过来。醒锣的声音,开始响彻在城门附近。隐约之间,还听得到四面八方急急的马蹄声。 “关城门,速关城门!” 殷鹄被烧毁的脸庞上,露出厉色,凭着后背被斩了一刀,起身往城门跃去,在两扇城门合闭之前,长剑所去,割得三四个守军,连连后退。 殷鹄横着剑,立在城门下的木垛上,艰难喘出一口气。 “六哥,快走啊!” 听到声音,殷鹄回头。 “鲤州八侠——” 其中一个侠儿,被数柄铁枪,戳得满身都是血窟窿。身子被二三人高高挑起,咳着血鼓着眼睛,再无说话的力气。 “六哥,走,你走!”另一侠儿浑身披血地跃来,挡在他的面前。 殷鹄泣声大喊,回了剑去救人。 “六哥若不走,带不回消息,便是辱了鲤州八侠的名头。” “大哥曾言,六哥是当世大才,活下去,该有一番天下名头。来、来世与六哥再去戏园,吃茶听曲。” 那位五大三粗的侠儿,忽而高声起吼,弃了剑张开双臂,往涌来的凉卒扑去。 殷鹄痛哭伸手,却终归什么也抓不住。 他咬牙转了身。 数支响翎箭矢射来,其中一支,从他的腰肋射穿,扁平棱形的箭头透出前腹,带出一片血花。 顾不得伤,殷鹄怒吼着抬剑,朝着前方一个守军,当头刺下。 那位守军披戴的皮盔,一下子被洞穿,脑壳子里迸出血浆,身子软软栽下。 “关城门!莫让这贼子逃——” 城门前,喊话的一个凉州裨将,人头被削飞。 趁着殷鹄收剑,两个守军抬起铁枪,阴险地扎入殷鹄的后背,刚要整个挑起来。 殷鹄撒手之间,数柄飞刀透出,将两个守军射得痛叫后退。 “老子殷六,若是不死,有一日定要杀回凉州!” 连着数次喜鹊踏枝的轻功,踩得下面的士卒不断怒叫,在城门没彻底吊上之前,殷鹄带着满身的血,跃出了凉州城。 …… 凉州王宫之前,董文冷着脸,看着前方求饶的数人,面无表情地挥了手势。刽子手大刀斩下,数颗人头落在地上。 “军师,那毛贼子若是不死,逃回了蜀州,对于我等而言,定然是一场大祸。该死,这些废物,几营的人,连个毛贼都拿不到。” “不过军师放心,那毛贼子受了大伤,逃不出多远,我已经派了三营骑军,沿途追剿了。” 司马修皱了皱眉。 “不仅是小道奇军,还有蜀州里的伏军,都会出问题。” “布衣贼并不知道是谁。” “但他终归知道了,蜀州里有凉州的内应。” 司马修脸庞犹豫着,“如果没猜错,凉州之外,定然会有蜀州的接应。莫要忘了,先前的时候,我用计逼走了蜀州探子。但很大的可能,他们依然会留在凉州城附近。” “军师,我派了三营骑军。” “凉州城外,亦有许多棘木林子,骑营遇林,便没有任何的优势。再者,蜀州探子们在先前,当有了一番准备。主公若真想追,只能再调动神弓营的步卒。” “军师,这已经太迟了吧。” 司马修的脸色,并没有任何失色,依旧是冷静得可怕。即便坐在旁边的董文,都觉得身子有些冷飕飕的。 “若是真暴露了,只能增计。” “军师,何谓增计?” “譬如说,我那徒子的线索,可以给徐布衣一个人选。” 董文沉默了会,“军师,布衣贼可不傻。” “他当然不傻,但有的东西,我们做的欲盖弥彰,反而会更具说服力。不管怎样,我徒子那边作为伏军,是不能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