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一头巨大的丧家之犬,河北联军垂头丧气地放弃攻关,往定北关外三十里退去。 “军师,杀了,陆休被杀了!”一名不知情的斥候,急急过来报喜,还想着讨彩钱。 但他忽然发现,面前的老军师,似乎脸色变得黯然,连着一双眼睛,都开始无了光泽。 “军师……围死了陆休,胡人的大军,已经来会师——” “竖子误我。”太叔望痛苦闭目。 在荒野之地,将近二十万的大军,将要彻底陷入困境。若是粮草丰足,那还好说,但胡人那边,偏偏还要河北军来补给。 “军师……河北边境,渝州王再增三万新军,共计十三万了。在定北关,凉地亦有不少蜀军赶来。” 连连的坏消息,让还想故作镇定的公孙器,再也把持不住。 “军师,若是渝州军现在来攻,该如何是好?” “你傻吗。”太叔望冷冷回头,“渝州军现在不会攻打。常四郎要的,是我大军彻底成为疲师,粮草耗尽,士卒哗变,再与定北关的守军配合,一举歼灭。” “这、这怎么办?要不然,现在就反攻?” 太叔望冷笑,实在是不想搭话了。渝州王据险而守,去多少死多少。 “两路大军,都被挡住了。”太叔望一声叹息。一路是河州外的北狄大军,另一路,则是他这边的河北联军。 到了现在,已经一无进展。而沧州那边,已经要岌岌可危了。 “军师,胡王来了。” 太叔望缓了缓脸色,往前迎去。才发现面前胡王的战马下,悬着一颗首级。不用想,便是定州之虎陆休的。 “哈哈,太叔先生,同喜,同喜啊!陆休终于被杀!再等不久,你我的大军,便能破关而入了。” 太叔望心头苦涩,“大王,定北关如今,恐怕要攻不得了……” 垂下目光,太叔望看着战马下的头颅,心头升起一股怒意的同时,却又隐隐带着一种敬佩。 便是这样的中原人,毫不惧死,将他们拖入了困局。 “太叔先生,怎的?” “一个不好,不仅是我河北军,连大王的两百余个胡人部落,恐怕也要从定北关外,销声匿迹。” 太叔望冷静开口,将眼下的困局,一一说了出来。 只说完,盖公亦是脸色大变。便如太叔望所言,这一次,恐怕真是胡人部落的灭顶之灾。 “大王,往北去,有路子能折返么?” 盖公咬牙,“再继续往北,便是绝地了。若真有好路子,太叔先生以为,为何我胡人没有迁徙?” 一句话,堵死了太叔望的信心。 “往西呢?” “同样是浩浩的沙漠绝地。而且,过了沙漠绝地,还有并州的关卡,那里亦有重兵把守。” 太叔望闭目,身子隐隐发颤。 一着不慎,整支大军,仿佛是没了生路。他最担心的,是过不了多久,长此以往的士气委顿,再加上粮草的消耗,混杂的各路军势,必然要生变。 到那时,痛打落水狗的渝州王,便要冲杀过来。 “去问一下,还有多少粮草?” 军需官急急过来,只想了一会,吐出一个让太叔望绝望的数字。 “一月之数。” …… 河北与定州的交界,是一条江流,算不得大,也算不得小。 在江流的浅滩之处,此时的常四郎,已经早早布下了防御线。若是太叔望敢带人折返来攻,绝对够喝一大壶的。 “仲德,五日了。”常四郎声音叹息,“定北关那边,如今的诸将是狼族晁义,陆休并没有回来。更有可能,是死在了野狼谷里。” “可惜了。这样的人,明明该有一份更大的功名立业。” “主公,若无陆休的相诱,拖住了时间,便不会有如今的优势。” “我当然知道,但我还是觉得可惜。”说着说着,常四郎眼睛发红,“多好的人呐,又忠又勇,怎么就回不来。” “每每看到这些好人儿,我总会想起我那老友,清君侧后,站死在了城墙上。” “主公节哀。” 搓了一把鼻涕,常四郎才缓过脸色。 “如今围势已成,便如陆休在信里说的,等着河北联军,粮草耗尽,士卒哗变,便可以出军了。仲德,再派几骑快马,从内城绕去定北关,告诉晁义,到时候便举旗为号,夹攻太叔老狗。” “我估摸着,定北关那边,到了现在,也该有五六万的人马了。这一回,不仅是太叔老狗,若能灭了胡匪,也算应了定州之虎的遗志。” 常四郎仰面朝天。 “多好的人,偏偏又回不来了。小东家若收到信,该哭成什么模样。” …… 几日之后,在沧州的徐牧,收到了定州的急信。 只翻开,看清楚了信里的内容。他顿了顿身子,沉默地往江岸走去。 “牧哥儿,去摸鱼吗?怎的不带我?” 大大咧咧的司虎,被殷鹄一下子拦住,犹豫着说了信里的内容。 顿时,司虎瘫坐在地,抱着头嚎啕大哭。 旁边的常威走来,听清楚了缘由,也坐在司虎身边,陪着一起痛哭。 殷鹄抬头,看向江岸的人影,犹豫了下,最终没有走过去。 打仗,便要死人。 定州之虎陆长令,以身作计,以身作饵,直至将浩浩的河北联军,困在定北关前,已经是趋于完美的布局。 “恭送陆将军。” 殷鹄捧手朝天,脸庞上带着悲意。 这天下,终归是许多,像陆休一样的人,凝聚成一股力量,还一片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