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东关外的厮杀,远远没有停歇。 在连上五阵人马之后,随着拼死的掩护,以及土城上井阑的压制,终于,有两架巨大的云梯车,张牙舞爪一般,接近了护城河。 “填河——” 赴死的北渝敢死营,以牢犯和贼夫组成,若是此次能立下大功,且不死,回去之后便能恢复自由身。 “上啊!” 顶着城头不断抛落的飞矢,这些肉军死士扛着浮桥,怒吼着往护城河冲去。 “倾倒火油!” 城头上,一个临危不惧的西蜀裨将,冷冷下令。 一泼又一泼的火油,不断往城下的护城河倒去,顿时,护城河的河面,浮起了一片片的油色。 那些北渝的死士,刚跳入水里,只看到这一幕,一个两个的,都是脸色惨白。 “火矢。”裨将闭目下令。 只等零散的火矢,呼啸着落下,不多时,护城河漂着的火油,迅速烧了起来。在其中,那些要搭浮桥的北渝死士,或被烧死,或被烫死,尽是一副人间惨状。 “城弩准备!” 进入射程,那接近的云梯车,即便躲得很深,但定东关的城头,十六座的城弩,都纷纷瞄准了方向。 挡矢的竹幔,被巨弩几下射破,最前的一架云梯车,并没有多久,便被劲射的弩矢,射得摇摇晃晃,直至最后“轰”的一声,整个车身失去平衡,重重栽到在地,木屑横飞。 城头上,东方敬表情冷静。高舟想要攻破定东关,无异于异想天开。当然,这种光景之下,两军的战事已经是如火如荼,多少有些不死不休的意味了。 “军师,何时反剿?” 东方敬摇头,“不急,若无猜错,后面还会有北渝的援军。先等援军过来。” “但这定东关上,现在不过万人守卒,若是陈忠来迟——” “长弓,放心吧。”东方敬笑了笑,“你也知,我善于度势。高舟打了这么久,连护城河都没过,我甚至还有些失望。” 只有过了护城河,才算贴近城墙,开始新一轮的先登抢关,或者破开城门。但已经五阵的人马了,北渝的军势,除了战损还是战损。 在高地上的高舟,此刻也有些脸色恼怒。 “这跛人,令我有点刮目相看了。哼,多少是懂一些守城的本事。” “军师,现在的战损——” “我不想听。”高舟摇头,“传我的军令,不可退后,大军继续攻城!这一夜,便是最要紧的时候!” …… 长阳,皇宫。 在接到申屠冠的信,常四郎看完之后,现在只想骂娘。 他明明下了死令,让高舟以死守为主。却不曾想,这位老世家们推出来的智囊,好大的胆,敢带着大军去叩关。 要知道,守定东关的人,可是跛人,如今的天下第一谋!哪怕常胜在的时候,亦不敢随意出兵。 “这老匹夫,是怎么敢的,他真当跛人是泥捏的?”常四郎沉下目光,看着前方,那些大气都不敢喘的老世家主。 他忽然明白,这分明是一出好戏,将北渝和西蜀的战火,彻底挑了起来。 “主公,定东关之势,已经到了危急时刻。若不然,干脆全军攻略,和蜀人一决死战!” “闭嘴。”常四郎冷声开口,瞪了一眼说话的世家主。 若真有那么容易,他就不会和常胜两人,苦心积虑地布局了。 常四郎冷着脸。他是真的担心,高舟这老匹夫,会把镇守大宛关的人马,全给带坑里了。 去信已经来不及。现在,只能期望申屠冠稳住局势。至始至终,在常四郎的心底,从来没有看好高舟。 这次的攻城,无非是老世家们,涨了胆气,给他闹了一波。 嘭。 常四郎重重一掌,拍在面前的案台上,顿时,那张精美的案台,一下子四分五裂。这一幕,惊得议事的不少老世家,都沉默地垂下了头。 …… “继续攻城!”并不知内城情况的高舟,此时再没有先前的意气风发,十阵的人马,连护城河都过不了! 那跛人的守城策,几乎是事无巨细,想到了每一处的危机。 但现在,他如何能退兵。若是这般退回去,没有寸功,于他而言便是一场耻辱。 “军师,军师!援军来了!” 听见这一句,原本有些委顿的高舟,立即脸色惊喜。待回头,便发现了后方,浩浩聚来的六七万北渝黑甲军。 “好,好啊!”高舟声音微颤,“跛人的兵力不足,三日之内若能破城,我等便是大胜!” 当然,即便是破不了,北渝和西蜀的鏖战,也彻底拉开了序幕。如此一来,也不算辜负内城的那帮子老世家了。 “盾阵——” 举着大盾的北渝重步,死死护着攻城器械,借着投石和井阑的掩护,步步往前逼近。 只近了护城河,有人抬头去看。发现护城河上,已经漂满了死士的浮尸。 那三千的牢犯贼夫,等不到恢复自由,永远留在了定东关下。 “焦字营,速速去搭浮桥!” 没了死士,只能动用士卒,以最快的时间,抢搭浮桥,让云梯车能碾过河面,临近城墙。 “重板!” 无数的硬木浮桥,被扔到了护城河里。焦字营的人马,怒吼着垂去袍甲,冒着城头的飞矢,往水里跳去。 只消一会,便有一朵又一朵的血梅,在水面不断盛开。 点起的火油,重新在护城河里烧起来。痛叫的士卒,身体不断扭曲,惨叫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