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陈方呼了口气,终于认认真真的,对着面前的常胜,回了一个揖礼。
“常子由,言之有理。”
“先生之辩,也是十分厉害。”常胜谦逊回礼。
“在先前,我主北渝王,与西蜀王也曾有二三合作,共拒外族。在这种事情上,约莫是心照不宣的。”
“定然如此。”陈方也笑起来,“若不然,在大战刚休,便不会有这一场和谈了。”
马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温馨起来。
“陈先生,东方兄那边,可还说了什么话。”
“并未多言,不过是交代了一二。”陈方跟着开口,“不瞒你,我也从未想过,这次和谈会这般顺利。”
“二者皆有意,自然顺利。不过,陈先生留在长阳,还需小心。”
“入城之时,长阳似是锁城了。”
“前些时日,我主遇着了刺杀。”常胜语气平静,“当然,我主的武功天下无双,贼子没有得逞。锁城之后,当还留在长阳里。陈先生悉知,若我主身亡,得益的人会是谁。”
“子由,这事不是西蜀做的。其他的不讲,我家蜀王,断不会对北渝王行刺杀之事。”
“自然。”常胜点点头,“这一点,我也认同。”
陈方约莫是明白了什么,“听着子由你的意思,也就是说,这长阳城,有人要做些恶事?譬如北渝王死了,北渝大乱,又或者老世家会将怒火洒向西蜀?”
“老先生慧眼如炬。”常胜闭了闭目,“我甚至觉得,留在长阳里的刺客,很可能是外族沙戎的人。说不得,在长阳里还有内应相助。”
陈方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入渝之前,他并没有想到,事情已经变得这般棘手。也难怪,自家的主公会急忙派出蜀使,作和谈的姿态。
“老先生留在长阳,其余的不敢讲,吾常胜,于公于私,都要护先生的安全。”常胜平稳拱手。
陈方犹豫了下,看着面前的常胜,终归问了出来。
“常子由,我多问一句,若是此时……做蜀使的人是东方伯烈,你会如何。”
常胜沉默了会,“相见欢,先喝一场酒。”
“喝了之后呢。”
“夜谈。”
“夜谈以后呢。”
“杀人。”常胜没有隐瞒,平静地说了出来。
徒留陈方,还是一脸的郑重之色。
“今日天色已晚,加之先生一路风尘仆仆,不若先去休息。驿馆那边,我已经安排了人手,定当护住先生安全。”
常胜起了身子,冲着陈方拱手作揖。在走出马车之时,约莫又想到了什么,身子侧回来,语气带着认真。
“对了陈先生,《清平录》的下册,可是在成都?”
“确是,得空我会帮着问一下,能否帮子由借阅。”陈方点点头。
常胜也点点头,再没有耽搁,沉步走入夜色。
在常胜离开之后,不远处的大街上,四五个戴着竹笠的人影,见着陈方安全,也沉默地转了身,融入了黑夜之中。
……
“常胜。”坐在御道上,常四郎看着来人,脸庞难得露出欢喜。
“常胜见过族兄。”
“坐下吧。”常四郎伸了个懒腰,语气有点疲惫,“刚才的时候,那帮子的老货,我好不容易又镇住了。若按我以前的脾气,我真要让他们排着长伍,一个一个耳刮子抽过去。”
“族兄言重了,我常氏要坐江山,还需要倚重这些人。”
“我自然明白,要不然,早忍不住了。驴儿草的老货们,一个两个的,都以为我常小棠好欺负了。”
常四郎骂骂咧咧,待终于骂了个爽,才问出了正事。
“对了常胜,那陈方如何说?”
“并无意外,放了蒋娴,和一些无关轻重的让步。譬如说,大宛关外的郡地,说什么尽数奉还。”
“这小算盘儿。”常四郎脸色无语,“大宛关外的那地方,本就是守不住的,你争我夺罢了。”
“要想守住也不难,前提是攻下大宛关。否则,大宛关外的郡地,随着我军的战略,并无太大的意义。即便取了,还要分兵提防。”
“也难怪了。”常四郎挥了挥手,“他向来,是个不喜欢吃亏的性子。左右,这次的和谈,对我北渝好处更大。”
“确是。”
“常胜啊,你告诉我,真和西蜀打起来,有下一场的大仗,你有几分胜算?”
常胜想了想,久久才认真开口,“若是入了地势,则有七成。”
“若战争不入地势呢?”
“三成。”
常四郎仰着头,有些生气,又似是有些无奈,“你说那卖酒的,怎的就这么厉害呢。”
“族兄也厉害,非常厉害……”
“常胜,你可得了,你向来是个不会夸人的性子。”
常胜无奈一笑。
“所以,你是真打算,用陈方做诱饵了?”
“正是如此。长阳锁城已经不少时间,那刺客定然还在城里,却一直蛰伏,又藏得极稳。但他肯定会想,若是杀了蜀使,我北渝与西蜀,便算交恶了。但我说句难听的,哪怕陈方死了,这场和谈也会成功。”
“怎说。”
“陈方入渝,真正的意义,并非是促成联盟,而是做一副和谈的姿态,给老世家们看的。换句话说,有他与否,和谈都是成立的。”
“杀与不杀,不过在我北渝的一念之间。”
“常胜,你决定吧。”
“能引出刺客,便不杀了。”常胜叹了口气。
“莫不是怕杀了大儒,使北渝蒙受骂名?”
“并不是,这些事情都好解决,略施小计尔。”常胜抬起了头,看着御道远处的夜色。
护卫在巡逻,近侍提着灯笼,不断来回行走。九根巨大的蟠龙柱,在夜色中失了神采,再无腾飞入云的意境。
“我先前是想杀的,毕竟杀了一个西蜀的贤才,算得好事。但我后来问他,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