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那扇木门,嬷嬷这才意识到什么,牵着她的手,拍了拍。
“月余未归,长公主府上还有些庶务要处理,只是长公主实在忧心小主子,派老奴亲自来看看。”
“是,是么。”贺灵抿唇,“嬷嬷辛苦了。”
管事嬷嬷亲眼看着贺灵今日如何高兴,如何用心的准备,又见她现在无比的失落,也有些许心疼,扬声道:“这是胡嬷嬷,自长公主出生,便一直在长公主身边照料。”
“哦。”贺灵实在没有热情不起来,勾着唇角,“胡嬷嬷好,先进去吧。”
胡嬷嬷神色也有些复杂,同管事嬷嬷交换了眼神,默默叹了口气。
正厅内,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贺灵坐在一侧,见房中的人都沉默着一言不发,笑道:“嬷嬷一路来也辛苦,坐下用点吧。”
“小主子,这不合规矩。”
贺灵神色未动,有些呆愣地点头:“是了,是不合规矩。”
可看着满桌的菜肴,她也没什么胃口,琉璃盏在烛光下斑斓,里面的糕点小巧精致,是她想着母亲可能吃不了太多,特意做小些,她能多品尝几种风味。
可是眼下……
眼下竟然连她的面都没见上,又落得一句空空的“挂念”。
是真的“挂念”她吗?
光影在眼前逐渐晕染开,贺灵眨眨眼睛,压下眸中的水汽。
“胡嬷嬷何时回去,可要在别苑歇息歇息?”
“奴才来看看小主子便要回了,长公主心中关切,奴才还要赶回去复命。”
贺灵听得有几分麻木,点头:“我在这挺好的,母亲……让母亲不必挂心,安心处理事务便好。”
她说完,大厅中的人仍未散去,贺灵仰头笑道:“胡嬷嬷还有要问的?”
胡嬷嬷福身:“小主子安好长公主便安好。”她想了想,“皇城不比淮南,长公主这番行事,也有她的不得以,小主子要多多体谅。”
“我明白的。”贺灵道,“左右已经等着这些时候,这几日于我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是等呗。
之前十几年母亲都没想着见她一面,如今这几天又算得了什么。
那股酸涩又汩汩冒出来,贺灵闭上眼睛,缓缓压下。
“小主子省的便好。”
“对了。”身后的宫女捧上木匣,“别苑终究不比府上,长公主挂念小主子,让奴才带了些小玩意来,也好为小主子解闷。”
贺灵不看一眼:“嗯,劳烦嬷嬷替我多谢长公主。”
胡嬷嬷一顿,笑着说起旁的,又问了些话,贺灵一一作答,见她眉宇间疲惫之色越发浓重,才提出离开。
管事嬷嬷被叫去相送,贺灵看出这两位嬷嬷间还有话要说,也没做阻拦,只让厅里的人都散了,呆坐片刻。
“小圆。”
小圆也在心中为自家小姐不平。
本以为自家小姐和长公主能欢欢喜喜地母女相见,谁想这第一面,就被拖了这么长时间。
那长公主,分明是心中没有她们小姐,在怠慢她家小姐。
在淮南,从来都是小姐说一不二的,哪里会有人让小姐受这样的委屈。
贺灵道:“将糕点用匣子包好,就说是我一点点心意,还请……请母亲收下。”
小圆不愿意,她家小姐尊贵,哪里又要受委屈又要讨好别人:“小姐。”
“快点吧,一会儿要赶不上了。”
小圆垂眸,麻利地去找器皿将糕点包好,赶着送给胡嬷嬷。
“我去院子里走走,不必跟着了。”贺灵撑着大腿起身,缓缓走进阴影处。
在来之前,她目的这样明确,可现在她忽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皇城水深,她不只听一个人提起过,父亲也曾多次嘱咐过,可她总想着,自己母亲在这里,就算是龙潭虎穴,走进去也不妨事。
所以一路忐忑期待,却从未生过退意,而今,自己不确定了。
来皇城,当真是对的么,往后,她当真能同母亲一起么?
她的母亲,当真同他们说的那样,在意她么?
“贺小姐?”
这一处偏僻昏暗,贺灵平日也不常来,裴远章乍一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谁想那个垂头丧气的,整个人都散发着幽怨的竟然真是贺灵。
裴远章靠近她了些:“怎么了?”
贺灵听着熟悉的声音,忽然有些压抑不住,蓄在眼中的泪水,珍珠一样地滚落。
“怎么哭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贺灵哭。
即使周遭昏暗,含着泪水的眼睛仍旧明亮,甚至比弦月还皎洁。
甚至她的泪珠都是圆润的,清凌凌的,顺着脸颊一路滚下,碎落在她的手背上。
裴远章目光停留一瞬,抽出帕子递给她。
贺灵垂眸看了眼暗色的手帕,又看了眼裴远章。
越是被关切就越觉得委屈,这偌大的皇城似乎也只有眼前这个人,是真的在意她。
贺灵接过帕子,紧紧地攥在手中,抽噎道:“我,我不想再在这待下去了。”
这裴远章倒是能理解,他也觉得长公主做的有些过了,既然试探一次没得到想要的结果,等下次时机便好,哪里就让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在别馆呆几个月的。
贺灵擦掉眼泪:“我想回淮南。”
回淮南,哪里才没有这些严苛的规矩,没有一直等不来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