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着吧。”
贺灵怔怔地看着木匣,里面雕刻的凤凰徐徐翻转,正如她现在一般,不过是一个平常的动作,却引起她上下颠倒一样的眩晕。
她应该是高兴的,贺灵确实感觉到心里的愉悦,藏在比愉悦,更浓重的苦涩中。
他什么都不知道。
贺灵抬眸看着“左云”,这太不公平了。
她这边浪涛不停,上上下下攥紧她的心,而他什么都体会不到,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他的面具几乎遮住他全部的面容,只露出一双眼睛,而她直接坦诚地全部暴露在他眼前。
贺灵忽然有些难堪,垂头避开她的视线,攥着衣摆的手因用力微微有些发白。
裴远章声音带着几分笑意:“不喜欢么?”
贺灵似乎在躲他,如今微微半偏着身子,目光也不放在他身上,总飘忽在别处。
偶尔偷偷看他一眼,只一瞥,又飞快的移开视线。
虽是在避开他,可裴远章看着却觉得可爱,贺灵的模样,她的小动作,反而十分的生动。
像是脆弱敏感的含羞草,只轻轻的触碰,甚至一小阵风,她就柔柔的蜷缩起来,可似乎又有些眷恋这风,这触感,带怯地徐徐张开。
两人间气氛微妙,太子见状冷笑一声,挡在贺灵前面:“那这匣子孤就笑纳了。”太子看了眼侍从,示意他将东西接过。
贺灵不服气:“怎么就你笑纳了,分明是左护卫射中的。”
太子道:“他是孤的侍卫,他射中的便是孤射中的,你有什么问题。”
“你……”贺灵无语,“你不害臊。”
“那行,你身为孤的侍卫,拔得头彩,孤很是欣慰,后面自有赏赐,不过眼下孤问你,可要将这彩头献给孤?”
裴远章拱手:“贺小姐喜欢。”
好样的。
太子微眯眼睛,从这人拿弓他就看出来了,就是想借着机会显摆一番,再去讨好贺灵。
当真是他裴世子的作风。
“你怎么说。”太子问道。
贺灵犹豫了一番:“你……当真要送给我,为什么要送给我啊。”
“不是贺小姐想要么?”
“我,我是想要。”贺灵看着眼前的匣子,“可是你这样……”
她已经很难抽身了,可他的目光,他的行为,虽不是出于本心,却都在引得她越陷越深。
可她们又绝无可能,甚至都没有一丝丝亲近的可能。
贺灵甚至想她不如直接告诉他。
直接告诉他自己的心动和喜欢,告诉他如今的渴求和不得,然后全随自己心意,同他紧紧地贴近,让他和自己一起沉浸愉悦,忍受痛苦。
可这是她一个人的喜欢,一个人的欢欣和苦果,左云不过出众了些,他有什么错。
贺灵叹了口气。
这样随便给别的女子送礼,他就没有想过,家里的那位未婚娘子生气么?
她虽然没怎么接触过男女之事,可借着常识也能推知,若是她的未婚夫婿给旁人这样贵重的东西,自己也会生气的吧。
更何况那人还,别有心思。
“我不要,太子也不准要。”贺灵道,“这东西你自己拿回去吧。”
“怎么你不要我也不准要。”还是第一次见裴远章在谁那里吃瘪,太子兴致盎然。
不愧是他的好妹妹,同旁的女子就是不一样。
“贺小姐不要便算了,横竖家里也没人喜欢。”
原来他那个小妻子不喜欢啊。
贺灵看着木匣:“那,那我收下吧。”她想了想,“你等等,她既不喜欢这个。”
贺灵扭头吩咐:“长福,你把书房那个红木匣取来。”
长福:“是。”
她抱着机关匣:“我同你换。”
裴远章不置可否。
长福很快取来一个红木匣子,贺灵打开:“这是我从淮南带来的一对金镶玉如意。”
“不算贵重。”贺灵压下上涌的酸涩,努力扬起一个微笑,“便提前送你,做你的新婚贺礼了。”
“祝你同你的未婚妻子,白头偕老,生活和顺。”
裴远章失笑,接过木盒:“多谢贺小姐。”
“不用。”,贺灵深吸了口气,“你们不是还要去议事吗,赶快回去吧,我去找母亲了。”
说完便带着长福匆忙离开。
太子看着贺灵的背影:“你同她说什么了?你们婚事什么时候定下的,她这是自己给自己送礼?”
裴远章看着匣子,眸光清明:“太子不如多忧心自己的婚事。”
——
“小姐。”小圆道,“您不是喜欢这匣子吗,拿到了怎么又不高兴啊。”
贺灵咽下涌上喉头的拥堵:“没什么,又觉得不喜欢了。”
“那咱们还用那对玉如意跟他换。”长福疑惑,“这可是王爷特意给您备的。”
贺灵步子一顿:“左护卫人好,自然要送他最好的。”
“左护卫是挺好的。”小圆道,“可护卫小姐,也是他当做的,小姐似乎有些太在意了。”
“小圆。”长福打断她,“小姐做事还要你指点。”
“小圆说的对。”她叹气,看了眼蔚蓝的天,“确实是我太在意了。”
可是又怎么能不在意呢。
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虽然不深,不重,少有人知晓,甚至过不了多久,可能她自己就忘却了。
可这酸涩的滋味初尝,如今又满满当当地占据她的心。
而今备了许久的礼也送了,应说的话也说了,日后她就会开始不在意。
贺灵开口,似乎也是在同自己说:“以后就不会在意了。”
经历方才的事,贺灵对赏花兴致缺缺,也不敢去打扰景阳同好友叙旧,有些无聊地在院子里闲逛。
偶尔碰上些小姐夫人,不过打个招呼,也不深谈,贺灵被打量的目光看得有些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