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师兄弟二人方才路过南郊集市,见了全过程,重要的是,江春儿使的是照影功,还有……逐水剑法。在遇到江春儿之前,这剑法他只知道一个人会,还正好姓徐。
答案呼之欲出。
天下姓徐的人何其多,且徐青寄有一层身份是柳清公的徒孙,所以压根不会将他往宣平徐家想去。
且说江宅里,江春儿见到江并,庆幸他有个好习惯,大清早就回来,但凡他晚半个时辰,都能碰到南郊集市的事。她心虚在爹娘面前转悠一圈后,去换了身衣裳,出发白云观,还特地叫上江并,靠在他门边敲了敲:“二哥,去不去爬鹤栖山?”
白云观就在鹤栖山上,不远,在京都东南向,山上除了白云观,还有栖山派、风止山庄两个门派。他们各占一峰,平日里来往频繁,相处和谐,除了白云观,其他两个门派结成好几对新人。
鹤栖山顾名思义,不过鹤都是栖山派养的鹤,据说那白云观观主和风止山庄庄主眼馋,讨得那么一两对回去当宝贝供着养着,但最后都飞回栖山派,几次下来他们就放弃了。
白云观风景最为清幽,在此时间最长,常人爬上半山腰的几座殿宇都需要小半个时辰,何况如同江秋儿这样的俗家客人住在更高处,错落有致的客舍掩映于林中,与世隔绝,似置身浮云里,听鹤声鸣鸣,俯瞰京都软红香土,远眺碧空如洗无穷无尽。
和江并站在这里,江春儿心胸激荡开阔,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憋红了脸——
“真美。”
江并忍不住笑出声:“还有呢?”
“真他娘的美。”
江秋儿那日同江夫人交谈,她道出心中苦闷,比如当初鹤公不肯收徒,她就没完没了地画,得一个认可,就更想抓住这个机会,终生不嫁也要求得一个传世留名,只不过遇上叶松,一时脑热耳根软,险些失足,外头的人说话有多难听,她再清楚不过,便执念加深,画地自囚。
她当时想,迟早有一日,会向非议质疑她的人证明自己,却越画越不成,如此循环,令她烦躁焦虑,变得偏激、尖锐。
那晚母女聊了一宿,江夫人就放江秋儿来此了。
头一个多月,她只是随手画鹤栖山风景,落笔少有犹豫,渐渐静心,有了手感,才开始那副宫中带出来的稿图。
她日夜作画,肩颈腰椎疼痛难忍,白云观老观主特意教了她本门的入门功,舒展筋骨。
主要是他看上那副双鹤图,还冠冕堂皇说:“山下那些老大臣,几次登门求教,老夫也不外传。”
说好的,修道之人,无欲无求呢?
不过江秋儿学来以后,是舒服不少,说要做一副更好的给老观主。
期间,江春儿来看江秋儿两三回,见她情绪稳定并且乐在其中,也就少上来打扰了,闲暇时就抱着徐青寄的信来来回回看,要么就是写信给他。
他离京之时,说过七月之前都会在奉州境内,之后行踪等他的消息,所以此前,可以把信寄到青霞宗去。
江春儿已经先后收到四封信了,由此可知,他真的挺闲的。信上说的都是一路遇到的事及风景,还夹了一些她没见过的花,最重要的是——吃的。
这人绝对故意,花了不少墨水在描述美食上,末了还配图,蹩脚的画工跟她有得一比,画的鸡腿好像那个大狼牙棒,他俩不说常年看江秋儿作画,怎么样也见过很多回,但在这方面一样都没什么天赋。
他还提到安左县这个地方,说柳清公的故居就在此地,也是她娘出阁前的居住之地。要不是这封信,江春儿都不知她的生母是柳清公捡来养的。
此事说来惭愧,儿时仅仅知道她娘没有娘家父母,多余的半点不知晓,缺心少肺爱闯祸,也难怪江安总训斥她。听江老爷说她三岁时带她去见过一回柳清公,年纪太小也没什么印象。
信的最后一页,徐青寄写道,她娘唤柳清公为阿公,按照辈分,他得算江春儿的姥爷。
好一个姥爷,上次这么硬算辈分的,还是杨临风逼着韩疏喊他舅爷。
江春儿洋洋洒洒写了十来张纸的“小徐姥爷”,直到一个信封都塞不下去,才开始在另一个信封里写别的事。
以致于徐青寄收到后,工工整整逐页写了个“阅”,再寄回去。
一想到江春儿绝对气得睡不着,他就高兴得睡不着。
心中无霾,看明月都皎洁许多,高悬在青霞宗的山上。
【卷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