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点,一直到现在,不由得想起潘玄冬说的烧兔肉,更饿了。
楚星若一笑起来就有两个酒窝:“待会儿让桂婶子多烧几个菜,这个时辰快开饭了。”
她们走到楼下,楚星若打起伞,一路避过洼坑出了军所,细雨随着冷风扑进伞底,江春儿面上被吹得冰冰凉,但鼻间浓郁的青草气息,只觉得沁爽,远山高耸,在雨中分外清晰。
“院舍在军所后边的庄子里,这几日有雨,不操练。女营连带我有二十六人,她们的孩子不算在内,大部分是军中遗孀,还有几个孤女,能狩猎懂医术,还会制作铁器木器,多高的山都能爬上去……”楚星若一一介绍着,她父亲是武将,上头四个兄长,战死两个,可以说自幼耳濡目染,尤为敬佩霍迎,“起先家父不让我入大营,不过几个月前,矞国山洪,十几个没眼力见的流民抢了罗山镇,是我带着四个姐妹收拾了嘞。”
所以得来白万节的赏识,封了个队正,书信向霍迎取经。
能做到这个地步,江春儿知道有一部分来源于白万节对楚星若的照顾偏袒,否则寻常人哪里值得一方驻守将军花这等精力。
不过其中有什么关系牵连,她并不想深究,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从军所出来还要走一段路,江春儿见到了那个秋梧山庄,尚未说话,楚星若道:“不过是为满足私欲而聚在一起的强盗土匪。”
如此犀利,江春儿问道:“战时,他们也听命军所吧?”
楚星若冷哼:“为国战死沙场理所应当,吃着朝廷的赏赐,养得一身蛮力,不去种地就算了,还三天两头比试,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危及性命……”
江春儿忍住不笑,脑子里已经在想到徐青寄下地干活了,妙啊……
楚星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熟悉兵法的同龄姑娘,试图认真给她说清自己的想法:“都说什么江湖之事,官府管不着,他们也是大梁百姓,如何以江湖为免死金牌,立于法外?我若为官,把他们统统抓起来,哼。”
“有些道理……”江春儿也正色起来,她见过拂柳宗死伤过半的惨状,可谓血流成河,刀剑之下,人命如草,“不过,并非所有江湖人如此,好比神道院隐居山林,不与外人争,但潼州水寇作乱,水匪猖獗,他们一样会下山惩恶扬善。”
她摇头晃脑说以前徐青寄常在她耳边念叨的:“剑在修心,人知是非。”
楚星若叹气:“要是人人如此,就好了。”
江春儿不觉得楚星若的话有错,只是不了解江湖。武林人士,一身能力,不是天降,不是与生俱来,是多年全身心修炼,而此等前提是有足够的背景与财力,江湖门派争的就是这个一席之地,以保门派不衰,绝学延续。那云水宫与秋梧山庄,她猜是为对方在咸灵的财产而做的赌。江湖相争皆是利,好比几年前的拂柳宗。
江春儿委婉道:“我以前听家兄与他的朋友坐论,说是人若不能约束自身,就需以外力约束,这便是法之其一。天下千万人,罪恶之多,不能窥尽,且说前朝亡赵,上下聚赌成风,于是大梁律法明令禁赌,当今圣上登基后下令禁养童脔、买卖童子,法之事当步步完善。”
想她前边十多年里就过得无法无天,斗大字不识,从前去找江并,不经意听他们说这些,听得昏昏欲睡,现在居然能想起来不算,还能知其意,甚至装起了高人,令她汗颜:“大概是这个意思……吧,或许有朝一日,法及江湖。”
楚星若双目放光:“令兄说得对。可江湖这么显而易见的事,他们看不见?要如何完善?”
“嗯……你问我,我也不懂啊。”她怎么可能懂这种深奥的问题。
楚星若抱怨:“你怎没听完呢?”
江春儿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说什么:“我……睡着了当时……”
楚星若义愤填膺:“过两日,他们约上金轮山,哼,到时我要上去瞧瞧他们。”
天黑之前,她们回到庄子,大老远就传来女子喊骂自家孩子回家吃饭,好几个声音,楚星若笑道:“这是桂婶子在骂续善,这小子最野,猴儿似的……”
江春儿一路上得知楚星若身为一个将门千金,但一直花着自己的钱接济这些遗孀,感情十分深厚,每日教她们习武,渴望有朝一日组成女营。
方才两人短暂谈话,江春儿就很佩服楚星若了,她脑子里全是自己的想法,眼界是自己所不及的。
庄里人热情,江春儿也放得开,很快与她们说成一片,她知道自己好看,平日里臭美,就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多人同时夸她的,兴致起来了还吹拉弹唱的,换成大媳妇来了也得脸红。
很快入夜,江春儿累了一整日,沾到床就沉沉睡过去,直接做了个不知是什么的梦,在楚星若上床时又清醒了点。
“你知不知翠羽书斋在宣平的哪里?”江春儿问道,“明日我想去一趟宣平,替定侯送个信。”
“你进了西城门,直走主街便是。”楚星若想了想,“明日翠羽书斋的人会来咸灵啊,你要送信给谁?别错开了白跑一趟。”
“杜公。”
“云水秋梧的见证人是高沧海,他是杜公最得力的亲信,明日打听打听他在哪家客栈落脚。”
江春儿哦了一声,嘀咕着:“这读书人,怎么还能干这事?”
楚星若道:“这你就不知了吧,杜公他老人家文武双全,退出朝堂后建立翠羽书斋,不仅学子们慕名而来,在敏州武林里声望也极高。”
“好吧……”江春儿问道,“你知道宣平姓徐的人家吗?”
“宣平姓徐的可太多了,你问的是哪个徐家?”楚星若打了个呵欠。
江春儿一噎,如此,她还不如去找找宣平的老人们问问,徐青寄他家应该不是什么小门户,老一辈或许会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