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短短两天当中,对荣国府上下造成的冲击,即使用一波三折来形容,都显得过于轻描淡写了。 如果说来顺出首邓好时、刘氏认母王熙凤这两件事,带来的是基于现实的震惊,那邓好时殒命的过程,就显得有些过于魔幻了。 根据大老爷贾赦宣称的官方消息: 那邓好时是被赖大总管亲自绑了,带去大老爷面前投案的。 他对于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但随后却表示,贪来的银子都被他挥霍一空了,家中仅剩两锭五十两的元宝。 大老爷闻言怒不可遏,下令对其严刑逼供,务求追回所有的脏银。 却不想那邓好时受不住杖刑,竟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人死如灯灭,那脏银自是无从追寻,大老爷也只能大公无私的,将那一百两银子充入了府库。 这套说辞…… 估计就连宁国府门口的石狮子都骗不过! 可只要贾赦咬死了不认,怕是连老太太都奈何不得他。 这事最终只能落个不了了之。 所造成的最大影响,便是来顺的声望,随着邓好时的死讯再次高涨。 或者说是凶名赫赫。 闲话少提。 却说等杨氏从这一连串劲爆消息当中,逐渐晃过神来时,早已经是这日午后了。 因腹中空空、倦意上涌,她就想着先回去用些吃的,再稍事休息一番,也好应付晚上的巡夜差事。 谁知刚从宁荣街东口转入前巷,迎面就与丈夫秦显撞了个对头。 “你去哪儿了?!” 秦显心急火燎的道:“怎么这时候才回来?我这都找你半天了!” “我一直在府里。” 杨氏强打起精神,敷衍道:“这新闻一个接一个的,还不兴我留在府里瞧瞧热闹么?” “你还有功夫瞧热闹?” 秦显一跺脚:“再这么稀里糊涂的,咱家只怕就快变成新闻了!” 说着,他不由分说扯住杨氏,催促道:“走走走,快跟我回府里一趟,去见见那来顺父子!” 见来顺父子?! 杨氏闻言心下就是一激灵,还当是被丈夫察觉了什么,手软脚软的被扯出足有七八步远,这才惊觉不对。 于是忙问:“见他们作甚?” “自然是当面赔个不是!” 秦显回头瞪了妻子一眼,恼道:“你莫不是忘了,自己曾的罪过那来顺?要搁以前也还罢了,现如今他家水涨船高,若不尽早化解化解,岂不连累一家老小?!” 原来是这个意思。 杨氏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禁恨的咬牙切齿。 当初只她一人受难时,丈夫对此不闻不问,现下发觉可能会被殃及池鱼,又上赶着拉自己去道歉。 这前倨后恭的,竟是半点担当也无! 只是他却哪里晓得,来顺想要的是什么补偿? 这般想着,心下又不觉生出些扭曲的快意来,盯着丈夫的背影暗暗冷笑。 秦显却哪知她在想些什么,一面催促着杨氏跟上,一面又道:“这也是大哥的意思,他还特地帮咱们讨了个由头。”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张礼单来,得意的冲妻子显摆着:“这是庄头们给来家的年货清单,咱们给他送过去,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从来都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城外庄子里的管事们,每年除了给主人进献节礼,对府里有头有脸的管家们,少不得也要打典一二。 再加上负责催收节礼的周瑞,又和来旺是同盟关系,来家会收到庄头们送的年货,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杨氏下意识的接过来扫了眼,就忍不住惊呼道:“怎么这么多?!” “听说是把邓好时的那份,也转给了来家。” 原来如此。 杨氏眼热之余,又不禁畅想着等自己换了肥缺是,也能分上一杯羹。 不过转念一想,这庄头们送东西,都是冲着府里的男管家,倒没听说专门给后宅女管家送东西的。 她登时有些气馁,看丈夫也愈发不称心。 秦显却依旧毫无觉察,还转过头特意叮咛道:“到时你亲自把这礼单给那来顺,尽量把身段放软些——他一个大小伙子,总不好跟你们老娘们较真儿。” ‘老娘们’的称呼,让杨氏脸色就是一沉,语带双关的反问:“我这身段放多软合适?他要是来硬的怎么办?!” “那你就受着!” 秦显不耐烦的一甩手:“他能把你怎得?就算说几句不中听的,难道还能少块肉不成?!” “你让我受着,那我就受着呗。” 杨氏闷头回应着,心下又补了句:只要你不后悔就成! 一路再无别话。 夫妻二人寻到那轮胎小院,秦显陪着笑请王家小厮通传了,许久之后才见那来顺独自迎了出来。 他见外面竟是杨氏、秦显夫妇,先是眉头一皱,但继而想到了司棋,又略略舒展开,不咸不淡的问:“你们找我和我爹有事吗?” “有事儿、有事儿!” 秦显一面点头哈腰,一面给妻子打眼色。 杨氏有些怯怯的往前迎了两步,背对着丈夫略略躬身,将那礼单双手奉上,口中含情带颤的道:“这是庄子里送来的年货请单,还请来管事验看。” 说到‘验看’时,她前倾着身子,翘首望向来顺,形成了一个极佳的角度。 但凡低头打量,便能映目满襟。 来顺本就是个‘老实人’,见她摆出如此有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