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他几眼。
大概是她打量人的目光过于直接,林漠掀起眼皮回望,两人视线相触,他微微一愣,随即嘴角挽起个温柔和煦的笑容,向她微微点头致意。
客气得仿佛陈焱只是个陌生人。
陈焱皱起了眉,心里莫名生出一股熟悉的烦躁感。
距离那个荒唐的早上已经过去两天了,他怎么能像个没事人一样。
陈焱深吸一口气,放在大腿上的拳头微微握紧。
行,就比比谁更淡定。
管家周叔和佣人给他们上完茶,便退至一旁。
林父估摸着差不多了,带着林晟一块起身,来到陈老爷子面前,先是毕恭毕敬地弯腰敬了个礼,语气诚恳:“陈伯啊,这次呢,是我们林晟做得不地道,对不起焱焱,也对不起陈家,我今天带他来,就是让他正式给您和焱焱道歉。”
说完,他便递了个眼神给林晟。
站在他身旁林晟点点头,上前两步,然后……
“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陈家众人皆是一惊,虽说他们早就知道林晟今天会来道歉,但完全没料到对方会行这样的大礼。
平时只在商业杂志刊物封面出现的矜贵总裁,如今态度卑微地屈膝跪在眼前,这个视觉效果冲击极大。
林母顿时面露不忍,眼角迅速泛红,最后只能偏过头不看自己的大儿子。
林漠仅是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眼林晟,便重新低下头,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倒是坐在林母身边的林冉最为激动,一脸愤怒,想要起身,却被林母抓着手按回来。
陈老爷子拄着拐杖,像是在闭目养神一样,不为所动。而他没反应,一旁的陈老夫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和陈母交换了下眼神。
陈家是港城最老的顶级世家,没有之一,据说在明末的时候祖辈就已经发家,经过几百年的兵荒马乱下来,非但屹立不倒,还越来越强大。
但是从这半个世纪,陈家开始慢慢衰落,主要的原因是直系子嗣的减少。
子嗣少,意味着姻亲少,无法再像过往那样,哪条道上都有自己的人,走下坡路也是必然的。
而陈老爷子两夫妻虽说当初也是商业联姻,但两人彼此格外恩爱,先是有了大女儿陈家怡,接着是二女儿陈家媛,最后一直到年近四十的时候,才有了唯一的男丁陈家轩。
只是陈家轩从小体弱多病,资质平庸,在经商上也毫无天赋,反倒是他的两个姐姐,大姐聪慧过人,二姐为人精明,两姐妹帮着陈老爷子硬扛起了偌大的陈氏。
自小疼爱的小儿子指望不上,陈老爷子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孙辈上,于是早早给陈家轩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小夫妻俩婚后倒是甜蜜,但没几年就因一场飞机意外双双离世,留下尚在襁褓的女儿陈鑫。
至此,陈老爷子的曾孙梦彻底消亡,虽然自己的大女婿是入赘的,大孙女陈焱也姓陈,但在观念陈旧的陈老爷子心里,陈家的香火已经彻底断了。
当年辉煌数百年的顶级世家没落成这样,也实在是令人唏嘘。
再加上港城上层圈子依旧保留着祖宗的那套,普遍思想老旧,因此哪怕陈家在港城商界的地位如今依旧显赫,但光是没有男性继承人这一点,就被圈子里无数人瞧不起。
于是在陈焱五岁的时候,陈老爷子就发话,作为陈家这代的长女,她必须要找一个同样身份显贵才智双全有能力的丈夫入赘陈家。
陈母第一个不同意,一向疼爱的陈老夫人也极力反对,但陈老爷子在这件事情上像是钻了牛角尖一样,顽钝固执。
陈母见状就带着丈夫女儿还有陈鑫,毅然决然搬出了老宅。
大女儿一家离开后好几年,老爷子才逐渐后悔,再加上陈焱陈鑫两姐妹从小就聪慧过人,他也终于想开了,陈氏未来要不就继续让女性掌权得了,反正如今时代也变了。
但这样的状态仅维持到了陈焱大学毕业,向全家提出自己要去当消防员时。
陈老爷子挥着拐杖,气得双眼瞪得跟铜铃一般大:“你一个千金大小姐跑去当消防员?传出去人家岂不是要说我们陈家亏待你啊?”
“你从小穿金戴银长大,吃的还全是山珍海味,陈家花了多少钱培养你,你对得起我们吗?”
“消防员这么危险的工作,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妈怎么办?我怎么办?陈家怎么办?”
“你要当消防员?好,可以,接受和林家的联姻,我就允许你去当这个破消防员。”
最后一句话其实是气话,陈老爷子早就熄了让陈焱联姻的念头,但他敢这样说,也是知道从小就不喜欢被拘束的陈焱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哪料到陈焱当场淡定地点点头:“好,我接受。”
陈老爷子:“……”
当晚陈老爷子血压直接飙升到180,胸闷头晕得一家人提心吊胆了一晚上。
——
林晟跪在地上好一会,见陈老爷子一直不说话,只好俯下身,磕了个响头,表情真切道:“陈爷爷,这次的事情是我昏了头,身为陈焱的未婚夫却做出这种龌龊事情,不仅对不起焱焱,还让我们两家的面子和关系受损,我今天再次诚恳地向陈家所有人道歉。”
说罢,他直起身,三指举过头,一字一句地发誓道:“我林晟在此保证,今后只爱焱焱一人,只对她一人好,如果我以后再做出对不起她的任何事情,就天打雷劈不得好……”
“够了。” 陈老爷子龙头拐杖在地上一敲,打断他。
陈老爷子缓缓睁开眼,定定地打量了林晟许久,见他一脸真情实意,才转头看向陈焱,出声问道:“阿大,你怎么想?”
沉默。
会客厅鸦雀无声。
陈鑫在心里暗叹口气,用手肘不着痕迹地怼了下陈焱的腰。
“啊……”陈焱眨眨眼,抬起头作沉思状好一会,才语气缓慢地说道:“林晟,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
仍旧跪在地上的林晟面露不解地看向她。
陈焱嘴角扬起一抹带着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容,薄唇轻启:“这不是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