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黑暗中,最终被那地牢尽头的白光吞噬,再也看不见。
“鬼章你和常燃,守好东城门,一万兵。”
“是。”名唤鬼章的男子重重抱拳应道。
“西城门,交给你,也是一万兵。”裴蕴冲萧隐之道。
萧隐之颔首算是应下,他狭长的桃花眼微眯,说道:“你打算自己带一万兵守主城门?一万兵够么,吕无极那么疯,你挡得住?还有,就算挡住了今日,还有十日。城中粮食也怕是不够了,万一她未带来援军,宋璟那也出了岔子……”
说着,萧隐之一顿,“你想过最坏的结果么?”
裴蕴身影一僵,少顷,他才回了萧隐之一句。
“想过。”
*
黑云蔽天,山林中夜雾浓重,高树的枝桠层叠交错着,密不透风,压得林中一片黯淡。
白马驰于林间,如一道白芒划破黑暗。一片沙沙声中,白马自隐隐绰绰的树影间穿过,马背上,身着道服的少年紧紧扒拉着白衣少女的衣角。
北风于林间摧枯拉朽而过,掠过两人的耳畔。
“这夜雾也太大了,这山道也太……”
“诶……”
扶霖的声音一颤,起起落落。
“险了!”
“不是你说走这条路会快些?”赵挽缨一抖马鞭,策马声响彻密林,惊得树上寒鸦纷飞,树叶纷落。
这路再险又如何,只要能快些追上他们就行。
“是!”扶霖明明几乎就将手中赵挽缨的衣袖拽破,可他却道,“你再快些,水路险谲,我们得赶在他们上船前拦下他们。”
赵挽缨微微侧首,用余光瞟向扶霖,他的面容黯淡,但那双眼却是格外透亮。
“你怎知是水险?”
“算的,看的,猜的。”扶霖应声答道,“我初见宋大人时,他便有水厄之相了。诶,你不信……”
“我”字还未出口,扶霖于马背上被颠得一颤。
赵挽缨的衣角被他拽得裂开一道缝来,眼见就要破碎,扶霖连忙松了手。但又恰逢山路颠簸,就在他要摔下马去之际,他慌不择手得环住了赵挽缨的腰。
他的鼻尖重重磕上赵挽缨的后背,随即一股清冽的味道钻入他的鼻尖。
后知后觉地,扶霖才发现他的手正贴在她的腰间,明明隔着衣物,可他却依旧能清晰感觉到那温热的触感。
轰。
扶霖只觉得热血上涌,耳尖滚烫得难受。下一瞬,回过神来的他连忙松手,心中乱念起了清心经。
“冬季天寒,山间易起雾,江上更易起雾。”扶霖清咳一声,正了正音,认真道,“且今日的雾会格外的大。而我既然算到这点,师叔他必然也能,毕竟他是夜观星象的好手。我只怕他会在江上下死手。”
“师叔?”
“厉百川,那日的仵作先生,现在假扮薛震之人,是我的小师叔。”扶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似乎有些闷,“观月博坊是他开的。”
赵挽缨勒着缰绳的手一紧。
“他……”
“他背叛了师门。”扶霖接话,直接打断了赵挽缨这一问,他的声音如这山间顿起的风带着星星点点料峭的寒意:“所以,此行我下山亦是来——”
“杀他。”
两个字于寂静的山林间落地的刹那,白马冲破了层层叠嶂。一直遮挡着视线的树影随着夜雾散去,赵挽缨的眼前豁然开朗,可她却是急急勒马。
碎石于马前滚落,跌落山崖,白马终于踢踏着马蹄停了下来。
赵挽缨于高山之巅望去,只见四野旷远,奇山兀立,而那群山间是奔涌连绵的大江,江上白雾漂浮、流动。
在那白雾间隐约可见一艘不大的船正停在渡口边似乎就要扬帆起航,丝毫没有察觉到而离渡口不远处的江面上泛起了白浪滚滚。
那雾中并排而行的战船,如暗含着锋芒的利剑直指停在渡口边的孤帆。
赵挽缨的面色难堪到了极点,与此同时,她忽然察觉到自己心开始急速跳动着。她的心脏一下一下地撞着心房,而心脏的皮层仿佛在一阵一阵的起着鸡皮疙瘩,泛着奇异的感觉。
当鬼使神差地闭上眼的刹那,赵挽缨只觉喉咙发干,几乎难以呼吸。
他在这附近!
当啷——
脆耳的铜钱撞击声将赵挽缨惊醒,三枚铜钱在她面前一晃而过,扶霖的脸继而浮现在她的眼前,少年水亮的眸子里是毫不遮掩的担忧。
“我没事。”赵挽缨料到扶霖要问什么,直接先声一步,“救人要紧。”
说完,她扭头,于马背上,于这高山之巅,倨傲孤冷地俯瞰着一切,黑沉的眸底倒映着这旷野山河。
马鞭扬起的刹那,她的声音响起。
“拽紧了,我们下山,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