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的不错,看来你学业上有所进步。” 一句简单的言语,却让沈忆宸的身体颤动了一下,因为从这句话中可以得知,成国公是知道自己以往的学业成绩,否则不会用进步两字来形容。 他其实关注过我吗? 沈忆宸因为激动,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这是一种孩子对于父亲认同的喜悦。 哪怕现在的意识已经换了另外一个人,这种记忆深处的情感依然遏制不住的迸发出来,就如同母亲沈氏希望沈忆宸有朝一日能认祖归宗一样,原来的沈忆宸同样希望能在朱勇面前证明自己! “谢公爷称赞。” 沈忆宸最终只是平淡客气的道了一声谢,先不说自己已经不是原本的沈忆宸,就算是,婢生子也没资格跟国公爷恃宠而骄。 沈忆宸的回答跟表现都很正常得体,但朱勇却始终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好像眼前的这个少年变了许多。 难道是因为接触太少,所以自己不了解沈忆宸的变化吗? 这些年朱勇虽然没有正面对话过沈忆宸,但却通过府中管家,得知过他的一些情况,比如说学业、品性之类的。 不过客观来讲,这种在意跟父子亲情没多大关系,纯粹是因为成国公一脉人丁并不算多么兴旺,朱勇膝下只有两子三女,并且还是晚年得子。 按照后世标准有两子三女,已经称得上“超生游击队”了,但放在明朝这种古代,幼儿夭折率奇高,就算皇家子弟,都不敢保证能安安稳稳活到成年,然后传宗接代下去。 所以哪怕已有两子,对于沈忆宸这个血脉上的男丁,朱勇还是保持了关注,做为家族爵位最终“备胎”计划。 只是随着膝下两子逐渐成年,加上沈忆宸的表现过于不堪,近些年朱勇已经对这个婢生子没报多大期望,今天这一幕,属实有点刮目相看的感觉。 “嗯。” 朱勇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跟沈忆宸说什么,转而把目光看向了讲台上的李庭修。 “李教谕,我就是路过看看,你继续教学吧。” 成国公一脉属于靖难封爵的武将,而且常年在京营掌军,相对来说武人气息浓郁,没那么多文绉绉的客套。 “是,公爷。” 李庭修拱手致敬了下,他也不是什么阿谀奉承之人,所以并不在乎是否能多说几句套近乎。 说完这句话后,朱勇就打算转身离去,不过当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沈忆宸,你想到内院进学吗?” 成国公府的内院,同样还有一座家塾,与外院就读的亲信部下子女不同,内院私塾才称得上真正的成国公教馆。只有族中亲眷戚友子弟,以及外院考取秀才的佼佼者,才有资格去就学。 沈忆宸这种连童生都考不上的拉垮水平,自然不可能以成绩进学。所以只剩下另外一条路,那就是以宗族子弟的身份,成国公的提问,某种意义上蕴含着隐喻。 你想不想入宗谱? 当这句提问出来,讲堂内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沈忆宸身上,答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甚至就连沈忆宸自己,内心里面都开始疯狂的悸动,想要赶紧应承下来。对于他来说,这不单单是一个未来入宗谱的机会,更多还有着来自父亲的肯定。 但这真的是肯定吗?沈忆宸不知为何,内心里面莫名冒出了一丝犹豫。 看着沈忆宸迟迟没有回应,讲堂内其他学童都疑惑了,这种机会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莫非是这小子乐傻了? “回禀公爷,晚辈斗胆问一句,是用什么名义去内院进学。” “沈忆宸!” 还没有等朱勇回话,李庭修就抢先喝止了一声,沈忆宸的这种言语太过大胆,如果因此而顶撞到成国公,一个婢生子的身份可保不住他。 果然在听到沈忆宸这一问后,朱勇眼神瞬间就变了,常年军旅生涯带来的杀伐气息,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身为大明的顶级勋贵,朱勇绝对不是那种头脑简单的鲁莽武夫,他听懂了沈忆宸话中的意思。这个小子是在向自己确认,是否以族中弟子的身份进学,或者更直白一点,是不是真给他上宗谱的机会! 如此直白的表露,让成国公朱勇之前的好感消散了不少。 要知道明代官场上风靡着客套推辞的风气,哪怕皇帝请某位阁老大臣出山,都要装模作样几番推辞,才能最终得以任命。 成国公虽是武将勋爵,但在官场日久,他也已经习惯这种氛围。更别说沈忆宸的身世特殊,理应更含蓄委婉些,也符合以往的弱懦废材的形象。 结果沈忆宸却没有丝毫遮掩,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颇有一种赤裸裸把野心所求公之于众的感觉。 终究还是不甘成为私生子,想要得到世家子弟的身份吗? “以你目前的成绩跟身份,就算到内院进学,自然也只能用附学的名义。” 朱勇的这段话同样很直白,那就是告诉沈忆宸,让他到内院进学并不意味着会给他入宗谱的机会,依然还是一个“旁听生”,不要有非分之想。 认真来说,这样的交流方式对于父子而言,已经不能用“恩赐”来形容,更像是一种“施舍”。 听到朱勇这个回答,不知道为什么,沈忆宸嘴角出现了一抹嘲弄,仿佛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说实话刚才的提问,说出口后就连他自己都非常诧异,好好成为纨绔子弟的机会不要,偏偏多嘴问这么一句,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可就在提问前的那一刻,他脑海中记忆不断涌出,浮现出原本沈忆宸内心里面的不甘愤怒,浮现出母亲沈氏那张期盼的脸庞。 旁人皆认为沈忆宸要入宗谱,无非就是想得到勋贵子弟的身份地位,得到那唾手可及的荣华富贵。甚至就连穿越过来的沈忆宸自己,想的都是趁机成为纨绔子弟,吃喝玩乐岂不是美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