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陛下,臣赞同俞廷尉所言,于谦之罪在于藐视天子威仪,罪不容诛!” 听到都察院跟大理寺主官,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判罚,于是朱祁镇再次向着群臣问道:“诸位卿家可赞同刚才所言?” “臣赞同都宪跟廷尉所言!” 一名都察院监察御史站了出来,支持王文跟俞士悦的判罚。 “臣附议!” 通政使李锡也站了出来,这桩桉子就是他弹劾的,自然得立场坚定。 很快工部侍郎、户部侍郎,吏部侍郎,以及部分科道言官纷纷出列表示附议,他们就是目前朝中依附于王振的中层官员。 但真正起到决定性因素的,还是兵部尚书徐晞站了出来说道:“咳咳,于谦乃兵部官员,臣约束下属不力,还望陛下从严处罚以儆效尤!” 徐晞此时脸色有着一种病态的青黑,他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界,向朱祁镇上表好几次乞骸骨回乡,一直都没有等到审批同意。 原因就在于接任的兵部左侍郎邝埜,并不是王振的人,徐晞一旦退下的话,阉党实力将出现非常大的削弱。 同时也抱着人走茶凉的担忧,现在的徐晞压根就不敢得罪王振。一旦自己离职或者逝世,子孙后代就没有了庇护伞,家族性命恐就危矣! 于谦顶头上司的发话,让局势出现了一边倒的情况,本来还打算辩驳几句的礼部侍郎王英、钱习礼等人,此刻都选择了沉默。 毕竟他们愿意上疏求情,除了同情于谦认为他罪不至死外,更多还是看在沉忆宸的面子上。 但同情跟面子,远远达不到彻底豁出去的地步。于谦判死已成定局,再怎么争辩都占不到人数的上风,大势不可违! 这就是京官跟外官最大的区别,哪怕于谦加了兵部右侍郎衔,依然没有跻身于文官核心圈子里面来,有事了自然也得不到阁部大员的相助。 相比较当年大理石少卿薛瑄,六部九卿官员有兔死狐悲之感,纷纷上疏对抗王振的局面,可谓截然不同。 望着台下诸位大臣不敢言语,王振原本愤怒铁青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一个黄毛小儿以为有了勋戚当靠山,就敢号召群臣上疏跟咱家斗,现在就让你明白,朝廷之中到底是谁说了算! “诸位卿家还有不同意见吗?” 朱祁镇开口再次询问了一句,他感到廷议的结果有些过于顺畅了。 原本还以为会出现正反两方好好辩论一番,现在看来局势一边倒,于谦罪无可恕。 “沉爱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既然无人应答,朱祁镇最后询问起了沉忆宸。 他是第一个上疏求情的,同时也是言词最坚定的,如果就连沉忆宸都无话可说,那么此次朝议就有些虎头蛇尾,可以结束了。 “臣,依然力谏于谦罪不至死!” 沉忆宸此言一出,让王英、钱习礼等人脸上,都流露出不忍的神情。 年轻人有坚韧不拔精神是好事,但明知事已不可为,为何还要这般的倔强? 王振动用六部跟六科十三道的力量,已经下定决心要于谦这条命,得罪狠了哪怕有成国公撑腰,都很难做到全身而退。 沉忆宸,你还在坚持什么? 这下不仅仅是反对跟中立的官员不理解,就连帮助沉忆宸的廷议官员,都不明白他为何还要坚持于谦不死。 “沉爱卿,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很多事情不能任性而为。” 面对沉忆宸的坚持,朱祁镇出言告诫了一句。 自己的圣眷,不是沉忆宸肆意妄为的资本,更不是挑战国法家规的动力。 满朝文武官员都认同的事情,自己怎能为了个沉忆宸践踏国法家规? “臣不是任性妄为,而是为了河南山西两地千万黎民百姓,求陛下恕少司马不死!” 说罢,沉忆宸来到了文华殿中央,把挟带的那两轴长卷放置于地上。 沉忆宸进入大殿的时候,朱祁镇就看到了他带来的这两轴长卷,当时心中还很是疑惑,参与廷议带这东西来干嘛? 不过当着阁臣的面,朱祁镇还是得保持着皇帝威仪,于是忍住没问。 现在看见沉忆宸放置于地上,再也忍不住开口道:“沉爱卿,这是何物?” “万民书!” 沉忆宸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这三个字,然后缓缓把这两轴长卷给摊开,无数名字跟手印呈现于皇帝跟大臣们眼中。 这是沉忆宸派出了所有福建矿工,全程驿站换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河南山西两地,在两省参政王来、孙原贞的帮助下,收集到的百姓万民书! 会写自己名字的,就在长卷上写下名字,不会写名字的,就用手印代替。 当这一个个鲜红名字跟手印,跃然于皇帝跟群臣眼中的时候,带来的冲击跟震撼感,远超千言万语! “陛下,这是少司马出镇河南、山西十五年,收获的两地百姓认可跟民意。” “其中有外省的流民,有本省的孤寡,有遭灾的百姓,也有失田的佃农。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曾经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是少司马赈灾济民,给予他们田地、耕牛和种子,才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臣冒死询问陛下跟在场诸位大臣一句,难道拯救天下苍生万民之命的功劳,都抵不上一个擅离职守的罪名吗?” “于谦,真的就罪无可恕吗?” 沉忆宸说这番话的时候,身上充斥着一股浩然正气,没有丝毫对抗皇帝跟王振的惧色! 于谦一生就是个孤勇者,他刚正孤高、不懂逢迎、不搞权术,从未真正的融入过文官集团的圈子里面去。 哪怕立下了不世之功,在明英宗复位后依旧被冤杀,没有文武百官站出来提出异议,为他抗争仗义执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