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出此言?” “藩台之所以匆忙返回济南府,传闻是在张秋镇遇袭。” 驿丞的这句话,简直比揭露地方官场的内幕还要劲爆,布政使几乎可以等同于后世的高官,还能在自己的地盘上遇袭? 要是出现大规模的民变,还有可能出现这种地方行政长官遇袭的情况。但沉忆辰在朝廷中以及这一路走来,并未听闻山东有农民起义的消息,这到底怎么回事? “仅仅是传闻吗?” 沉忆辰不太相信这番说词,属实有些过于离谱。 “藩台离开的前夜,整个兖州府衙门卫所驻军都在调动,如无大事不可能出现这种场景。” “也正是藩台走后,治水之事再也无人问津。小的乃阳谷县本地人,不忍看到乡亲父老哀鸿遍野,只盼佥宪能留下来拯救兖州百姓!” 听到这里,沉忆辰算是明白为何自己这一路走来,没有看到地方官府的作为。 就连一省布政使都遇到危机撒手不管,谁还敢接这个烂摊子? “放心吧,我不会临阵脱逃的。” 言罢,沉忆辰脸上还浮现出一抹安慰笑容。 不知为何,驿丞感觉自己此刻特别的安心,可能这就是沉忆辰人格魅力吧。 没过多久,驿站外面就出现了大批的人马,县令孟安维率领着县衙官吏们走了进来。 看见沉忆辰身穿绯袍坐在大堂之中,二话不说就跪下行礼道:“下官兖州府阳谷县知县孟安维,率领县衙官吏及三班六房,拜见佥宪!” “孟县尊母需多礼,起来吧。” “谢佥宪!” 孟安维道谢之后就站起身来,然后脸上带着讨好笑容说道:“佥宪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下官已在县衙备好酒菜接风洗尘。” “孟县尊有心,那就先进城。” 沉忆辰满脸笑容,一如既往的客套,丝毫感受不出他身上有何上官威仪。 本来孟安维在迎接的路上,还满心忐忑摸不清楚沉忆辰套路,结果现在看到对方如此年轻又好说话,心中的石头落了大半。 三元及第身着绯袍,确实给人一种权势滔天的印象。 但年龄摆在这里,为官经验这东西只能一步步累积,很明显沉忆辰还是嫩了点,没有那等让人感到畏惧压迫的官威。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沉忆辰这般模样连强龙都算不上,就等着被地头蛇湖弄团团转吧。 “佥宪,仪仗已准备好,还请先行。” “好。” 沉忆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朝着驿站外走去。 当他看到孟安维给自己准备的仪仗时候,脸上的笑容多了一抹冰冷气息。 这并不是说孟安维不敬上官,安排了很简陋的仪仗队伍,相反眼前的仪仗规模极其恢宏,不输省会巡抚的档次。 最前面有吏役执鞭开道,往后有鸣锣吏役提醒路人回避,再后面就是浩浩荡荡十几面官衔牌,上面书写着沉忆辰在功名上的成就,以及任职过的官衔。 队伍最中间是一顶标准的八抬大轿,哪怕不知官员品阶如何,单单这个架势就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但问题是明朝乘轿限制,是在明代宗景泰年间才松开。正统年间就算是二三品京官,乘轿都偷偷摸摸的只敢用二人抬,最多不过四人抬,八抬大轿至少京师没人敢用。 除了这顶八抬大轿外,后面更是浩浩荡荡跟着上百人的队伍,让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县城可以拿出的迎接水准。 孟安维看到沉忆辰站在原地没动,还以为他是被这接待仪仗给震惊到了,于是上前讲解道。 “佥宪,下官在半个月前收到吏部谕令,得知您要来山东治水,立马就命人准备好了接待仪仗。” “规模档次,全部都按照二品巡抚标准制定,决不让佥宪感到丝毫的怠慢!” 原来山东巡抚的仪仗是这样吗? 沉忆辰心中有着一抹冷笑,他不由想到了出镇河南、山西两地的巡抚于谦。 同样督政一方,于谦出行就靠着一匹马,连二人抬的小娇都没用过。 难怪这么多年河南、山西天灾都能平稳度过,而山东决堤一路尸横遍野,从这里可见一斑! “孟县尊有心了。” “此乃下官分内之事,还请佥宪上轿。” 孟安维满脸讨好笑容,在他看来沉忆辰很满意自己的安排。 坐上这八抬大轿,不单单是仪仗规格用了巡抚的标准,就连开道棒锣,都用上了十一响,可谓极尽尊荣。 从驿站一路前往县城,沉忆辰不时的掀开车帘,打量着外面的场景。相比较运河上两岸灾民遍地的景象,这一路两旁可谓“干干净净”,别说流民了,连乞丐都看不见一个。 进入县城后,那更是热闹非凡,身穿锦衣的各式人员在街道上来来回回的行走着,处处彰显阳谷镇的繁华富裕。 “佥宪,阳谷镇乃兖州大镇,早在先宋就被设立为城关,至今有数百年的历史。而且紧靠黄河跟运河,乃连接南北的商业重镇,可谓百业俱兴。” 孟安维向沉忆辰介绍着阳谷镇,某种意义上也是在宣扬着自己主政一方的功绩。 沉忆辰是京官外派,终有一天要返回京师的,如若能在他这里留下一个好印象,说不定就能抱得大腿一飞冲天。 “看来孟县尊管理阳谷颇有政绩。” 明面上沉忆辰赞扬了一句,内心里面却万分鄙夷。 孟安维这是把自己傻子看待了吗? 什么叫做过犹不及,这就是! 没有流民粉饰太平还算可以理解,这是很多官员的常规操作。 没有乞丐这点就有些离谱了,因为繁华如南北两京,街道上都无法避免乞丐的存在,更客况遭灾的阳谷县?